有次母親間我在仰望什麼,我說沒什麼,隻是因為寂寞。然後天空飛過一隻鳥,皂在叫,殺,殺,殺個我裝做沒有聽見,而我娘什麼話也沒說。
那天晚上,我娘告訴我,其實我有一個妹妹,她的名字和我一樣叫蓮花,她和我的父親住在大漠中,守望著一群寂寞的飛鳥。我的父親是天下最好的兩個殺手之一,我的妹妹,現在也應該是個絕頂的殺手。
我間我娘,那另外一個與我父親同樣的殺手是誰?
我聽到她微弱的歎息,她說,是我。然後她說,蓮花,其實你出生在塞外的大漠中,你的故鄉不是江南,是塞北風沙彌漫的沙漠。
當我將葬月劍深深地劃過那個刀客的頸部動脈的時候,我聽到血噴湧而出時呼呼的風聲,他的血細小紛揚地噴灑出來,像大漠的黃沙一樣四散在風中,細小的血珠散落在發熱的沙上,迅速風幹變黑,如同我父親花叢的瞳仁的顏色,黑如金墨。當那個刀客從我麵前像棵樹一樣地倒下去的時候,我的父親出現在我的身後,他的表情冷峻而柴駕,頭頂盤旋著寂寞鳴叫的飛鳥,疾疾地掠天而去。父親低低地對我說,蓮花,這個人的名字叫寒撻,是這個大漠中僅次於我的殺手,他成名已經十年,現在才二十七歲。他十七歲的時候就己經是關外一流的殺手。父親轉過身來對我微笑,他說,蓮花,從現在起這個大漠中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可以殺死你,也許,連我都不能殺死你。父親的笑容最終彌漫在風沙中,我的眼睛感到絲絲的脹痛。那廣年,我十五歲。
我叫蓮花,我在西北的大漠中長大,我和我的父親一起生活,每天早上,我都會站在他的旁邊;陪他看天邊地平線上疾疾掠過的飛鳥。我從小聽著那些鳥的叫聲長大,一聲一聲緊緊貼在大漠昏黃的天空上。我的父親總是告訴我,他說,蓮花你看,那個方向就是江南,那個霧氣彌漫的地方,絲竹索繞的城郭。那裏的流水碧綠而清澈,可以回旋纏繞你的夢境。我的父親名叫花汞,天下第一流的殺手。
我從小跟著父親學劍,他從沒有教給過我女子應學的花哨的劍法,他教給我的劍法簡單而明朗,直截了當,沒有名字沒有來曆沒有招數,隻有目的,那就是殺人。
我和父親居住的地方在沙漠的申央,我們的房屋背後是一口泉水,我問過父親為什麼在沙漠中會有泉水,他笑著說,因為曾經有人在這裏哭泣。他的笑容彌散在風裏,混合著細膩的黃沙紛紛揚揚地凋落在我的臉上。
父親在那日泉水中種了蓮花,鮮如火焰般的紅蓮。父親告訴過我那種紅蓮來自西域,花瓣中的汁液劇毒,見血封喉。如同孔雀膽和鶴頂紅。我記得剛開始的時侯紅蓮總是死亡,最好的一次是成活到了開花的時侯,可是當第一朵花蕾形成的時侯,蓮花就開始從根部潰爛,最終死掉。六羅時一場大雪,泉水冰封了三個月,解凍之後,父親從西域移植過來的蓮花全部成活,溫潤如玉的蓮葉覆蓋了整個泉池。我問過父親為什麼要種蓮花,父親笑著摸著我的頭發,他說,因為我最愛的兩個女人,一個叫蓮獎,一個叫蓮花。我還有一個最愛的男人,他的名字也叫蓮花。
我在十五歲之前殺人用的武器都是銀針,淬過紅蓮汁液的劇毒。每次我用那些毒計劃破對手頸部的動脈,然後我就會看見血噴灑而出的情景,像是風中彌漫的紅色的塵埃,一點一點灑落在沙漠的黃沙之上,然後迅速被風吹幹,被流沙淫沒,沒有痕跡。我曾經問過我的父親,我說,父親,我可以用銀針輕易結束那些人的性命,為什麼還要在針上淬毒。父親望著地平線的方向,緩緩地說,因為不要給對手留下任何還手的餘地,要置對方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