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玉更不著急了，重又坐了下來，“你不是跟朱四爺鬧翻了，怎的又去侯府了？”
卓長瑟估摸著柳明玉這是要追根刨底了，隻能漲紅著臉，慢吞吞道：“朱四哥向來是個爽氣的人……早年，因為父親他們從商的緣故，其他公子哥都不想跟我來往，唯有朱四哥不介意我家裏的事情……那天，我聽朱姑娘說了兩句，不問來由就甩臉子走了，的確是我做的過分了，我便想著，即使他不樂意搭理我了，我也該上門道個歉的……所以，前幾天我又去了……”
他說的斷斷續續的，柳明玉卻很有耐心地聽完了，才出聲問道：“那天你聽朱長命說了什麼？”
卓長瑟哪裏敢說出來，“嫂嫂……”
柳明玉平靜道：“你隻管說。”
卓長瑟咽了口口水，吞吞吐吐道：“她說，嫂嫂的父兄……他們的眼睛早瞎了，認不清哪個是親生的女兒妹妹了……”
柳明玉笑道：“你覺得她說錯了？”
卓長瑟怔了怔，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原本是的，可這些天……嫂嫂受了傷，朱姑娘和宋姑娘都過來了，柳尚書卻隻匆匆來了一次，聽說還跟大哥吵上了……我就覺得，興許錯的不是朱姑娘，而是我……”
柳明玉對他怎麼看自己並不介意，直接轉開了話題，淡聲道：“朱姑娘的家裏人你是清楚的，她跟柳萌萌不一樣，你若對她沒那個心思，最好別去招惹她，不然就算老侯爺和大學士不跟你糾纏，朱四爺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卓長瑟驀地抬起頭，急切地想要辯解，“嫂嫂我——”
柳明玉抬手止住了他的話，“你記得我的話就好，別的就不用說了。”言罷，她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回房了。
等到坐到了榻上，她示意白蘇拆開信看看，然後問道：“是不是公主的事情？”
白蘇頷首，微微蹙眉道：“正是，不知誰傳的謠言，說榮壽公主嫉妒柳萌萌得到了桃花公子的真心，特意傳她進宮，為的就是折磨她。方才咱們看到的那出戲，也是在暗諷公主心眼太小，見不得人家兩情相悅。”
他想了想，緩緩道：“這話是柳萌萌放出來的？”
柳明玉搖了搖頭，沉聲道：“不是她，應該是桃花公子。公主聽到了這話，必然會去找他問個明白，然而……”她抬眸定定地看向白蘇，“你讓白芍去一趟榮國公府，金羅正在公主身邊……”
她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白蘇接著道：“可是要叫宋姑娘勸公主稍安勿躁，千萬別去觀音宅？”
柳明玉在榻上躺了下來，靜靜地道：“不用，叫金羅跟公主說，我想見她，這就足夠了。”
白蘇遲疑道：“姑娘……”
他眼中的擔憂清晰可見，柳明玉神色柔和，一手牽住他的，溫聲道：“不會有事的，我相信老天爺總會幫我一次，畢竟，我已經等了太久了。”
柳義和柳萬裏放任她自生自滅，她可以暫且不管他們，慕容決手上卻是有著朱長命的血債，這樣絕佳的機會，她怎可能置之不理？
她抬眸望著白蘇，“了塵大師給我的東西呢？拿來我瞧瞧。”
白蘇拿了鑰匙，從櫃子裏取出一個仔細藏好的小盒子，打開來，放在矮桌上。那裏麵也不知放了什麼東西，用了層層疊疊的粗麻布裹著，幾乎將整個盒子撐滿了。
柳明玉看了看，便道：“你別去碰它，我睡一會兒，你到快吃飯的時候叫醒我。”
白蘇依言蓋上了盒子，臨近午時才叫醒了柳明玉，隻見她坐了起來，理了理淩亂的發髻，就帶著那個盒子走到了院子裏，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好像是找準了位置，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掀開了一邊的麻布，露出了一截刀柄。
除了白芍之外，其他幾名長侍都在，見狀皆是一驚。阿三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勸道：“姑娘快把那東西放下，仔細傷著自己。”
柳明玉低聲道：“你們全退開，沒我的允許，這兩天別在院子裏瞎晃蕩，我也不想聽戲了。”她垂眸盯著手裏的東西，對阿三吩咐道：“去瞧瞧姑爺怎麼還不回來。”等到阿三領命出去了，她又對阿二道：“你去外麵守著，他快到了，你就進來告訴我。”
待得阿二去而複返，柳明玉走到院子口，兩指拈起另一頭的麻布，將裏頭的東西甩了出去。
她根本使不上什麼力氣，那東西輕飄飄地落下了，恰巧掉在剛回來的卓長空腳邊。
卓長空迎麵看見一把匕首對著自己飛了過來，原本有些心驚，後來發現是柳明玉站在門邊，便彎下了腰，刻意避開雪亮的刀鋒，隻握住了刀柄，把匕首撿了起來，笑道：“你想謀殺親夫呢？還是準備拿這玩意兒去——”
他住了聲，不怎麼在意地把匕首扔到一邊，自顧自走進了屋裏。
柳明玉負手而立，看到他進到了房裏，才低下頭，用手裏的粗麻布重新包起了外表極為普通的匕首，將它放回了盒子中。
吃飯的時候，卓長空叫一邊伺候的長侍全出去了，沉著臉道：“我原以為你有什麼好法子，可你竟然打算以卵擊石，用這種愚蠢的手段對付慕容決？你手腳無力，就算刀鋒上淬了毒，丟出去的匕首根本碰不到慕容決。他本來就是江湖中人，你卻打算用江湖上下毒暗器之類的下作手法對付他？”
柳明玉淡然道：“你吃你的飯，哪來那麼多話。”
卓長空一滯，冷笑道：“也是，我何必管你的死活。”
他見著柳明玉果真隻顧著挑挑揀揀地夾菜，心裏越發不安，安靜了一會兒，依舊忍不住開口道：“柳明玉，就算你是想趁著慕容決不設防的時候，叫了塵大師他們突施冷箭，假如你僥幸成功了，你必定會成為你妹妹和秦王的眼中釘，這是下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