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革命史(1 / 2)

那天之後,我不再願意呆在家裏,感覺和兩個犯法的人在一起生活總有一天也要去坐牢的。

馬剛沒再上學,在他的引薦下,我結識了許多街頭混混,開始了亡命生涯。我們幹的第一樁大事業就是到郵局門前去拔掉那些自行車的氣門心,那次行動是我提議的。聽說北京有人集會要推翻社會主義了,我想從出生開始就聽說有社會主義,都那麼久了也是時候該推翻了。綠色的郵局是給社會主義通風報信的情報站,而且戒備不嚴,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我們首選的襲擊對象。大家迅速行動,郵局前的自行車無一幸免。

初次革命勝利之後,我簡直被喜悅衝昏了頭腦,認為讀書是無用的,隻有革命才是我們的未來。馬剛說以前有人搞*也就是我們現在這樣,我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東西,但有“文化”又有“革命”一定是件好事。而今自己的行動又能和這樁大事業緊密的聯係在一起,信心倍增,索性就不再去上學了。

母親為此傷心欲絕,蔡文才也痛罵不止,我卻認為幹大事必須不拘小節,革命者總會遭遇到無知者的反對。大夥接著問我下一次行動的內容是什麼。我學著偉人思考的樣子沉默了片刻,終於說出了一句連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話,“把鞋子擦乾淨。”相信在場的各位都沒聽懂我的意思,卻都因為其中的“隱喻”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越是聽不懂的話就越有道理,誰都不願意在別人麵前承認自己的無知,結果始終是一群無知的人。而我則因為這其中不得而知的“隱喻”幸運的成為了革命的領導者。

領導者就要學會把自己的事情交給別人去做,但我當時仍處於無所事事的時期,無法給下屬布置什麼任務。為了找到革命的目標,我整天緊盯著北京方麵的指示。蔡文才店裏的那台十七寸黑白電視是鎮上僅有的幾台電視機之一,每次我和馬剛去他那,他都不懷好意的說我們這麼關心國家大事想必今後要去當中央領導吧。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北京的革命者都變成了歹徒,新聞說他們在進行破壞,說要武力鎮壓他們。

領導者要學會見風使舵,眼看形勢發生了巨變,我趕緊讓馬剛召集所有的部下,宣布說我們跟錯了隊伍,要改過自新,要堅持社會主義。我還對其中幾個小混混說幸好當時沒讓他們去北京,不然就讓解放軍給槍斃了。

社會主義是不去推翻了,但革命還是要繼續的,出來混不鬧點事不成體統。一個豔陽高照的晌午,部下跑來告訴我他在河邊抓魚的時候和附近村莊的小幫派發生了爭執,讓我給他出口氣。我問清了對方的人數和體格,覺得尚有勝算,便召集人馬向河邊進發。

趕到現場,發現兩方各有十來號人,勢均力敵,想必他們也拉來了幫手。我正思索著以什麼方式才能巧妙的化解衝突又不失領導者的大將風範,誰知一部下竟然衝著對方大喊,“讓你們老大出來和我們老大單挑,誰輸了就磕頭賠禮道歉,這事就算完了。”我心裏一怔,莫非這小子看過《三國演義》?

我見對方無人上前應戰,認定他們也是新手上路,趁勢說道,“這是江湖規矩,如果不敢,就賠禮道歉吧!”

原本以為這樣便可以嚇倒他們,沒想到對方一人誠實的回複,“不是不敢。可我們之中沒有誰是老大,怎麼辦?”

我擔心身邊的部下再快人快語說出讓自己無法下台的話,連忙接上一句,“出來混沒有老大怎麼行?我大人有大量不計前嫌,今後跟著我混吧!”

鄉下人聽到如此專業的術語難免會吃驚,猶豫了片刻,他們其中一人作為代表站出來向我們賠了個不是。看到占了便宜,我立刻示意大家離開,免得露出馬腳不好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