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壯大後難免導致機構臃腫,管理也出現了問題。有人開始動搖我老大的地位,說應該進行民主投票選舉出領導者。那家夥估計是上了中學的政治課,竟然給我整出這名堂來。我不答應,於是便有人開始反對,隊伍當中產生了分歧,有人開始自立門戶,衝突便隨之而來,甚至演變成拳腳相加。那時我的骨頭還沒有長硬,傷痛很快就會恢複,勇敢的人通常都比較健忘,我成為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
我漸漸忘卻了父親灌輸的知識分子思想,我開始擯棄文弱書生的懦弱形象。母親依然會在我受傷的時候替我包紮,但從此不再用心跟我說話,她甚至希望盡快擺脫我這個負擔。蔡文才把責罵我當成了一種生活習慣,似乎這樣可以彌補他情緒上的創傷。別人都以為我在自暴自棄,但我自己明白其實那是驕傲自大。
所以當那個菜頭踏著我過去的腳步在校園裏耀武揚威的時候,我有一種身經百戰看透世事的自豪感,以及對“菜”字的憤怒。尤其是他竟然看上了我心怡的姑娘,與我構成了情敵的關係,更是不可饒恕。得知他要修理我的消息,我絲毫沒有畏懼,反倒有種找到機會揚眉吐氣的興奮。但我不能再像以前混鎮上一樣采取先發製人的野蠻方式,這裏是更加文明的城市,我應該響應中央不首先動用武力的號召,待對方主動侵犯我方利益時,才以正當理由給予對方猛烈的還擊,不但局麵上占盡上風,道義上也不吃虧。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我如願以償的收到了菜頭的戰書,他約我放學後在足球場相見。看來他挺懂江湖規矩,不是那種不宣而戰的小人,有點文化的流氓確實不一樣。那天我對曉芬說有點事讓她先回家,自己則仿佛即將比賽的主力前鋒一般奔赴球場。平整的草地上聚集了許多奔跑的少年,他們追逐足球的樣子讓我想起了鎮上趕集的人們。
我沒見過菜頭,不知道他的模樣,隻好站在場邊等待。不一會,七八個穿著印有“中國”字樣服裝的少年走了過來,帶隊的那個紮著馬尾辮,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來到了我的麵前,“你就是林傲吧?”
“你是菜頭?”盡管答案已經很顯然,但我還是要按慣例問上這麼一句,否則台詞銜接不上。
“為什麼不穿球服來?”菜頭生氣的質問我。
這句台詞出乎我的意料,一時無言以對。
“戰書上不是寫了嗎?”菜頭追問道。
隻見菜頭身後一個家夥湊到了他的耳邊,“對不起,老大,我忘記寫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那戰書是他叫人代寫的,果然是個當官的料。可惜他沒最後簽個字,順便審查一下,把具體工作給疏忽了。
“今天叫你來是比賽足球的,誰贏了誰就可以做王曉芬的男朋友。”菜頭顯然覺得自己說出這句台詞的時候特別像金庸筆下的主人公。
“怎麼個比法?”我爽快的答應了,這幾乎是一種本能的反應,盡管我對足球一竅不通,但絕不能將曉芬拱手相讓。
菜頭彈了彈手指,身邊一人開始宣布道,“下麵進行點球大戰,一攻一守相互輪換,一局之後先進球的一方獲勝,平局則繼續比賽直到分出勝負。”
這可比打架省事多了,我本以為會遍體鱗傷的回去見老鄧呢,沒想到是這樣來比試拳腳功夫。城市的確比鄉鎮要先進,連流氓都那麼講文明,看來社會主義是對的,社會主義下的流氓也很有中國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