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十歲的孩子和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相依為命,這在電影裏多數是一幅低調暗淡的畫麵,矯情的導演可能還會配上一段憂傷的大提琴獨奏。但現實生活中沒有背景音樂,更沒有所謂“好人有好報”的完美結局。無論生活多麼艱難,隻要你還沒有十足的勇氣去麵對死亡,就必須遵規蹈矩的盡量讓自己好好活著。當時隻度過了十分之一個世紀的我就是這麼想的,但我無法理解比自己早二十五年就認識這個世界的母親有怎樣的念頭。
“我今天想去劃船。”在一個天色通紅的周末清晨,我直白的向母親表達了自己壓抑已久的願望。
上一次表達這個願望是在七歲生日那天,我拉著父親和母親的手對他們說的。當時父親很爽快的答應了,得意忘形的我口無遮攔的說了這麼一句,“太好了!就算翻船也可以在水裏遊個泳。”
母親聽到後,臉色的飽和度立馬降到了最低,“別去了!小孩子說的話一向都很靈驗。”
正是我那句無知的玩笑將一家三口共同劃船的機會給扼殺了,隻是當時我不知道,那竟成為了生命中唯一的一次。
通紅的天色柔和在母親泛黃的麵龐上,她微笑的撫mo著我的小腦袋,輕輕的點了點頭,“不過我要先去換件衣服,你得等會兒。”
很快,母親便領著我來到了鎮上唯一的一座小公園。她今天穿了一件嶄新的紅色外衣,和天色朝相輝映,走在湖邊鬱鬱蔥蔥的樹林裏非常惹眼,仿佛一個待嫁的新娘。
母親和我上了一艘小船,我們各坐一頭向湖的中心劃去。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劃船,卻能毫不費勁的控製小船前行,成就感油然而生。也許從那一刻開始,我便注定了要靠自己的雙手來把握生命的方向,失去了父親的我就如同一艘失去了舵手的小帆,不自尋出路就隻能隨風飄蕩。
船到了湖中央,母親放下船槳,“林傲,我們上次劃船是什麼時候,你還記得嗎?”
“我們從來沒劃過船。”我也放下船槳,順便糾正了母親記憶的錯碼。
“我上次來劃船,是和你爸爸談戀愛的時候。”母親的眼眶漸漸反射出星狀的紅光。
“媽媽真幸福!我還沒和爸爸劃過船呢。”我帶著遺憾和抱怨嘀咕了這麼一句,卻讓母親破涕為笑,“孩子就是孩子,想問題永遠都是那麼簡單。”
“媽,我想我很快就會長大了。”當我鄭重其事的說出這句話時,天色已經由紅變黃,湖水的波紋也開始浮現在了母親的臉上。
一條剛睡醒的鯉魚可能因為伸懶腰時用力過猛而蹦到了船上。我和母親嚇了一跳,本能的起身將鯉魚踢到一邊,小船頓時失去平衡,像魚打滾似的翻了過來。我感到一股漩渦拚命的將自己往下拽,巨大的阻力讓我無法將身體很好的舒展開來,身邊沒有任何參照物可以讓我判斷方位,嘩嘩的流水聲漸漸變得虛無飄渺……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回響起嘈雜的聲音,眼前卻一片漆黑,仿佛做著一個永無止境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