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穿梭山路,確實比喬安想的還要辛苦一些,走上十裏路估計一個人一戶人家也看不見,喬安在這鳥不拉屎的山裏走了一個早晨,約摸有三個多時辰,日近午時才終於看見三回村的石墩。還好腳上繭巴厚實,不至於打起水泡,然而腿都已經發軟了,他坐在石墩上,吃了兩塊蕎麥餅,囫圇混了個肚飽。
他剛進這村子,周遭也沒什麼人,兩三個老人家在樹下乘涼,因他賣的都是些年輕人的小玩意,自然也不會過去。然而老人家眼尖,村裏難得來外人,倒是大喊著叫他過去。
“俺們這村來的人少,賣貨郎就更少了。”老人家佝僂著背,滿臉的褶子,然而笑容實在真誠,他在喬安吊在脖子上的小木板上挑挑揀揀,選了個銀鐲子,這鐲子是喬安十文錢收的,因此打算賣個十五文。
老人家選好了東西,陽光下又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問道:“小郎,你這多少錢?”
“十五文,我隻掙個腳錢,已是最便宜了。”喬安也不忍心敲農戶的竹棒,大家都是窮人,飽腹就算不錯了,這樣的東西裝點下門麵,也不是什麼必需品。
那鐲子上刻著細小的花紋,因擦拭處理過,像新的一樣,在陽光下十分閃耀。老人家不舍得放下,她站著躊躇了一會兒,另幾個同年紀的老人家也過來瞅,其中一個打趣道:“孟老哥,你不要就讓給我,我給我孫哥兒買回去。”
喬安立馬道:“我這還有不錯的胭脂水粉,正適合小哥兒,作價也便宜,全不超過二十個銅板。這年歲,小哥兒得會打扮,您瞅城裏的哥兒,都是要買上一堆,不打扮的可比不得會打扮的,這世上就沒有醜哥兒,隻有不會打扮的哥兒。”
幾個老人家都笑起來,善意打趣道:“瞧這小郎,說話真好聽,這麼一說,怎麼也得給自家哥兒買上一些。”
“十五個銅板……”孟老哥一咬牙,從懷裏哆哆嗦嗦的拿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的攤開,一枚枚的數著銅板。這是媳婦孝敬他的,他家也還算寬裕,也知道城裏一個鍍銀的手鐲,這般漂亮的也得賣二十個銅板以上。因此倒是很利落的把錢給付了。
然而十五個銅板,是足夠一家人吃上兩天了,即便家裏條件還好,也止不住一陣肉疼。
這時候遠處傳來年輕哥兒嬉鬧的說笑聲,他們穿著粗布衣裳,然而仗不住年輕,也很是有精神,他們說說笑笑,走近了才瞧見一個賣貨郎。他們甚少出村,村子因路途險阻更少來賣貨郎,因此全都擠了過來。
喬安被圍在一群和男人沒有分別的哥兒中間,微笑著做生意。
“這胭脂顏色正,我正愛這種紅。”小哥兒們在喬安的小木板上挑挑揀揀,沒人手裏幾乎都有一盒胭脂,他們打開來看了看顏色,又嗅了嗅味道。
“你們來的正好,剛這小郎才說,就沒長的醜的哥兒,隻有不會打扮的。”幾個老人家在旁邊添油加醋,“你們瞅這小郎長的,比你們還像哥兒呢,可見他說的是真話。”
喬安一頭黑線,然而哥兒們挑挑揀揀,竟真有兩三個問價的。
“那桃紅色的是上好的胭脂,平日在城裏也能賣上二十文,因都是鄉裏鄉親的,我這邊才賣十六個銅板。”喬安笑著,他總是明白生意人要笑臉迎人的道理。這胭脂他收的八文錢,乃是村裏一戶自產自銷的小作坊的東西,因分量不多,又是村裏人,給的是私人價。
小哥兒深以為然:“城裏的東西總是要貴些,幾月前來賣貨的小郎,胭脂與這差不多,抬手就要二十文呢。”
“那這盒我要了。”小哥兒估計是一夥裏家境最好的,掏錢的時候眼睛都不眨,周圍的哥兒可就沒這麼財大氣粗了,一個都隻是愛不釋手的摸著,卻一臉遲疑的沒來問價。
是了,誰家會給哥兒備上多少錢呢?因此喬安的目標實則是嫁了人的哥兒們。
然而有一也有二,另一個哥兒看了半響,挑中了一根簪子,以十五文的價錢成交了。
就這一會兒工夫,喬安已經淨賺十八個銅板,夠一家三口吃上三天了,要知道在村裏,一個銅板就是一個皮包肉多大包子。
待這群小哥兒看夠了熱鬧,統統散了,喬安就開始挨家挨戶的叫賣了。
新出嫁的哥兒們才是購物的主力軍,他們大部分還是願意花上十幾文買上一兩樣東西,畢竟每一季都還是要添置些胭脂水粉,首飾一類,倒也不覺得太肉疼。當家久了的主父們則是一概不看,他們的心裏更多的是存錢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