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的抱了抱她,表示安慰。這時我才發現她的身子很輕,她那雙海藍色的眼睛,也像蒙上了一層薄霧似的。
我知道我這人一向是行走於人群邊緣的怪胎,我也給不了誰任何有價值的承諾,但是在那時,我脫口而出:“我帶你走。”
小姑娘的眼睛瞬間亮了:“真的嗎?先生?”
“我發誓。”我說。我握住她的手,她沒有退縮。我們四目相對,我像一個兄長一樣看著她。“我想,隻有同樣經曆過黑暗的人,才能說出‘我理解你’。如你所見,我是個怪胎,我自私,貪婪,我不想教你如何寬恕惡人,但是我會盡力讓你向好的方向走。”
當我讓她終於睡下時,我聽到了她輕輕的啜泣,這對於她來說大概是脫離了地獄。
這時,東方已經漸漸變白了。
我過去在四處遊曆時認識了一位虔誠的修女。克莉絲汀嬤嬤身材矮小瘦弱,肌膚蒼白,性情溫和,整個人理想地體現了“慈祥”一詞的含義。她天生就不貌美,一生盡做善事,臨老整個軀體呈現出一種神性的清亮。年輕時瘦溜的身軀,到了中老年就變得透明:這種通透空靈,使人聯想到天使。與其說這是位貞女,不如說這是顆靈魂。她整個人似乎是由光影構成的,但她那雙大眼睛就像火一樣燃燒著,讓人看得出她生命的跳動。她安詳地度過了大半個生命在修道院中。她虔信上帝,將世間的痛苦和苦難視為上帝對人們的考驗。
在克莉絲汀嬤嬤幼年的貧寒環境中,見到了太多的因為疾病而產生的痛苦。所以她夢想成為一名醫生,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和奉獻來減輕他人的。她堅定地相信主的教誨:“溫柔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承受地土。”她認為,隻要懷抱善意和奉獻精神,就能獲得內心的寧靜。
當她年滿二十歲,有了足夠的經濟基礎去學醫的時候,她果斷地選擇進入醫學院進修。盡管學業艱辛,但她非常享受學習醫學知識的過程。她刻苦攻讀,虛心請教,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畢業後,她決定前往一些未開化地區工作,幫助那些沒有經濟能力接受醫療服務的人們。
她在一個貧困偏遠地區開設了一間小診所。每天,她竭盡全力照顧患者們的身體,無論是感冒發燒還是嚴重的疾病,都給予他們最好的醫療服務。有時候,她還醫治一些特別困難和罕見的疾病,通過自己的努力和勤奮,幫助許多人恢複健康。
嬤嬤的事跡傳遍了整個教區,她被當地人視為英雄。然而,她並沒有因此而驕傲自滿,相反,她更加努力地奉獻他人。她常常告誡自己和身邊的人們:隻有懷抱善意,並以實際行動幫助他人,我們才能真正感受到上帝的恩典。
多年後,嬤嬤的身體逐漸不再健康。雖然無力親自救濟病人,但她仍然牽掛教區的發展和居民的福祉。她用自己的積蓄,將小鎮上古老的修道院翻新重修住了下來,為那些無依無靠的女孩提供食宿和關懷。
在我帶著凱特東躲西躲了一個月後,我還是寫信給了我這位老友。克莉絲汀嬤嬤歡迎我的拜訪,也歡迎小凱特的到來。我向凱特說明了情況後,她雖然有些不舍但是也同意了。
我駕著馬車帶著凱特來到了那個小鎮。這裏一直都很安靜,我想凱特可以在這裏得到很好的照顧。凱特生長於大都市,一路上變換的風景對她來說十分新奇。我也隻有這些時候才能看得出屬於她本來年齡的孩子性的一麵。
古老的修道院靜靜地矗立在荒蕪的小鎮邊緣,它如同一座時間的見證者,記憶著幾百年來的歲月變遷。
修道院的大門已經腐朽成灰色,牆體上的塗料早已剝落,裸露出暗淡的紅磚。站在牆外,我能隱約看到裏麵的塵埃飛舞,仿佛泛起了渾濁的思緒。荒蕪的小鎮帶給了修道院孤寂的氣息,仿佛世界都與這座古老建築切斷了聯係。
我小心翼翼地和小凱特一起推開了大門,一股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修道院的內部顯得更加荒涼,席卷過的塵土遮住了往日的光彩,隻留下斑駁的痕跡。黑白相間的石塊在地板上擺放成十字,似乎將黑暗與光明分割開來。
走進修道院的中央大廳,我感受到一種深沉的莊重。殘破的雕像、破碎的窗戶、散落的石塊都在訴說著修道院曾經的榮光。我凝視著台階上那扇破損的圓玻璃窗,淚痕般的裂痕好似過去歲月的創傷,無法回避。
走過大廳,穿過一個個昏暗的房間,我來到了修道院的後花園。正是寒冷的秋末,在陽光的照耀下,殘破的雕刻和搖曳的樹影交織成一幅悲愴的畫麵。曾經鬱鬱蔥蔥的花朵如今已不再開放,隻剩下凋零的痕跡。靜默的池塘裏,雜草叢生,水麵上漂浮的落葉仿佛是逝去歲月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