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對話，讓汪兆銘聽得心驚肉跳。原本無心想聽的談話，卻讓他聽出了很多東西。
這幾年清國和日本走得很近，兩國結成實際同盟，北邊遏製俄國，南邊遏製明國和順國，以至朝廷上下都彌漫著一股親日的氣氛。這是簽訂《馬關條約》之後從未有過的。人們一般認為，這都是肅親王外交努力的結果。但根據那個“山家”口中的話來推斷，難道十四格格，這個年輕女孩，竟然是個政治掮客，從中起了關鍵作用？
既然她是日本陸軍部“調教”出來的，那個“山家”，應該就是他們派來協助、或者說控製她的人。
汪兆銘原以為十四格格雖然有些心計，但畢竟是嬌生慣養的格格，說到軍服、配槍、勳章、軍銜什麼的，也不過是肅親王嬌縱她，給她玩玩罷了；現在看來，十有八九都是真家夥。汪兆銘沒想到十四格格身為千金之尊，竟然有那麼複雜的國際背景，有那麼大的膽子和政治能量，能周旋在日本的內閣和軍部之間，靠那個什麼“奏折”，既保護前者，又要挾後者。如此說來，那個什麼《田中奏折》又是個什麼東西，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威力？
但是……從言詞語氣來看，兩人在日本的時候好像還是戀人，至少說是山家追求過十四格格，否則他又怎麼會甘心做出犧牲，為她遮掩那個什麼“奏折”的事情？
想到這一層，汪兆銘覺得心裏很亂，不願意、也覺得不便再聽下去了。他看看衛生間的門仍然緊閉，便想悄悄返回。這時候，靜了半天的包廂門內，又傳出了山家從牙縫裏擠出的威脅聲音：
“很好，你這個混帳女人……我發誓，我要讓你親身體會到……”
汪兆銘聽到山家語氣充滿惡意，擔心起十四格格來，猶豫了一下，便繼續守在門前，仔細聽著。
十四格格大概也覺得自己剛才說得有些過分了，便軟語安撫道：
“好吧，山家，對不起。”
“我要親手殺死你……”
“山家，別這樣，像小孩子……真的，這封電報我真的不想發，我太累了。”
“……我會先殺死你，然後自殺。”
“你回去吧，山家君，太晚了。”
“我來告訴你，”山家嘶啞著嗓子，聲音開始興奮，“我要用手槍，把整梭子彈都射進你美麗的胸脯裏，就好像……”
“山家，請你不要……”
“……就好像……殺死犬養毅那老家夥一樣！”
十四格格輕輕的驚呼一聲，聲音打著顫：
“犬養毅！……難道……刺殺犬養首相，你參加了？”
十四格格的驚恐更刺激了山家，他嗓音都興奮得變了調子：
“沒錯，就是我，你心愛的山家亨！我第一個開槍，把一梭子子彈都打到那老家夥的胸膛裏去了！怎麼樣？說，你覺得怎麼樣？”
十四格格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山家……”
“你是不是也想嚐嚐這種滋味？”
“不……你是個殺人凶手！”
“凶手？哼哼，”山家獰笑著說，“你難道不知道，整個國家都在支持我們！隻是去年的事情，現在我們都被放出來了，連職位也沒丟！下一個就是齋藤！你要是不順從，下一個就是你！”
傳出一陣扭打的聲音，聽到十四格格氣喘籲籲地叱道：
“山家，住手……你太放肆了……”
隨著她一聲驚呼，“咚”地一聲悶響，什麼東西給扔到了床上。
山家像野獸一樣喘著粗氣：
“必須這樣教訓你一下，你就認命吧……”
“山家，放手，”十四格格掙紮著，“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山家邊撕扯邊興奮地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