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菜市口肅順殞命養心殿慈禧垂簾
書接上回，且說醇郡王奉命將肅順擒拿回京，押解到宗人府。醇王吩咐獄卒曰：“中堂尊貴，爾等小心伺候，優給膳食。”獄卒唯唯從命。肅順謂醇王曰：“吾欲見恭親王，特煩轉稟。”醇王並不答話，轉身而去。肅順喚獄卒曰：“汝去我府上，教吾內人如此如此，必厚賞汝。”言未畢，忽聽得身後一人曰：“事已如此，又何必言家？”肅順回視之，乃是鄭王端華與怡王載垣，肅順驚問曰：“兄長何以在此？”端華將兩宮如何召見大臣，如何對付七人之事皆說與肅順，肅順心中甚悔，歎曰：“早聽吾言，安能至今日乎！”載垣曰：“吾等中西宮奸計矣！”須臾，肅順問曰：“鄙舍與二公府上如何了？”端華曰：“已為盡抄矣。”肅順起身，厲聲大罵曰：“向日若非吾力排眾議，起用漢人，大江以南已非國家有矣。滿朝親貴，皆是酒囊飯袋，無一有用者！”端華歎曰：“今日之事，何必多言。”肅順恨曰：“鼠賊如此對待功臣，忘恩負義，狗彘不食！”言罷，欲奪門而出，獄卒忙擋住，肅順大罵曰：“鼠賊！鬼子六，汝挾洋自重，有負先帝！”肅順隻是罵，載垣泣如雨下，端華不語。
話說兩宮太後聞得肅順已擒，慈禧大悅，忙吩咐太監安德海去軍機處召眾大臣。少時，文武皆至。慈禧問曰：“八人既伏，卿等以何罪之？”文祥出班奏曰：“前日臣等正欲稟明八人之罪。”言罷，呈上奏折，曰：“臣等所擬，彼有六大罪也：
罪一者，夷人東來，彼辦理不善，失信於諸國，致使先帝北狩，三園有失。
罪二者，彼擅阻回鑾，使先帝聖體違和，龍馭歸天。
罪三者，彼假傳遺命，造作讚襄之名，諸事擅主。
罪四者，彼暗用離間，力阻太後召見諸臣；亦對兩宮或有揚抑，居心叵測。
罪五者，肅順擅坐禦位，自由出入內廷，太後所傳物件，抗違不進。
罪六者，肅順目無太後，咆哮狂肆，護送梓宮私攜眷屬。”慈禧聞奏大喜，謂群臣曰：“卿等所奏甚合天意。肅順老匹夫乃首惡，當淩遲，誅其九族，七人皆同罪。”恭王奏曰：“大行皇帝屍骨未寒，天子登基大典已近，此當緊之時，猶不可大肆株連。臣請肅順斬立決，鄭、怡二王賜自盡。至於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等輩，不過隨聲附和，當區別處理。如此，天下皆服太後之寬仁也。”慈禧心中隻求八人皆重罪，怎料文武不從，心中甚是不悅，自忖：“方驅惡狼，又來猛虎。恭親王與肅順匹夫皆小覷於我，今日且不與爭，日後計較！”乃問曰：“若依卿計，當如何？”恭王曰：“肅順斬立決，鄭、怡賜自盡。景壽乃公主額駙，革去職務，留其爵位。穆蔭革職，發往軍台效力。匡源、杜翰、焦佑瀛皆革職，免於發遣，如此可也。”慈禧目視慈安，慈安乃曰：“恭親王所言甚善，卿等妥善辦理。”言罷，兩太後轉入**，眾臣遂散。
諭旨下發，睿親王仁壽領兵押解肅順往菜市口去矣。肅順一路大罵西宮及恭王，百姓不知何事，皆觀於路旁，隻道是朝廷又殺貪官，皆呼萬歲。及至菜市口，左右將肅順押上刑台，仁壽叫曰：“跪下謝恩！”肅順橫眉張目，罵曰：“大丈夫豈跪爾等鼠輩！”仁壽喝左右以械擊之，將肅順膝骨撞碎，遂跪於地，刑卒手起刀落，肅順身首兩處矣。
肅順既死，宗人府勒令鄭、怡二王自盡。二人分處兩屋，載垣但涕泣，左右將其縊死。端華叫曰：“不服！死亦不服！”言罷，自縊而死。八人既伏法，恭王領著兵丁往肅順府查抄。所獲密信甚多，皆是八人得意時朝廷大臣暗通之書。左右曰：“可上稟太後，逐一點檢姓名，收而殺之。”恭王曰：“昔日雨亭之強，吾輩險不能自保，何況他人乎！若奏太後聞，必將大肆株連，社稷危難之秋，安能自壞人材耶？”遂命左右盡焚之。左右又曰：“中堂妻子諸妾，如何處置？”恭王曰：“禍不及家人，府上人等皆不可捉拿，按月發給米食，毋得有差。雨亭屍首妥善安葬，教其後輩可奉宗廟。”眾人皆拜曰：“王爺真乃賢王也！”自是，多有以“賢王”稱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