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日昌至,鴻章謂曰:“禹生知容達萌乎?”日昌曰:“久聞其名,未嚐謀麵。”鴻章指閎笑曰:“此人便是!”日昌忙拜曰:“下官久聞先生大名,先生學成於西洋,真我中華第一人也!”閎忙謙退。鴻章曰:“吾師特請達萌來此助我辦廠,還煩禹生細察上海地方,若有適宜者,速告我知。”日昌領命而去。
次日,李、容二人正對飲,日昌入見,曰:“稟總督,下官察上海虹口地方,有美國機器鐵廠一座,曰旗記鐵廠。其廠地方美國租界內,廠主願售之與我。下官與之計議,其價四萬兩銀甚妥,又觀廠內機器等,亦無舊差之處,請總督裁定。”鴻章問閎曰:“先生以為如何?”閎答曰:“美國新生之邦,不似英法之老謀,吾久居其地,其人亦多樸實之風。美商之價又宜,可納入麾下也。”鴻章曰:“先生之言正與我暗合。吾即刻修折,上報朝廷。待皇命準允,可購其鐵廠,然後將蘇州炮局並入一廠,再煩先生購製器之器於洋人,大事可成矣。”二人皆稱是。鴻章遂寫奏章,命人快馬送呈京師總理衙門。
話說恭王在總理衙門接著李鴻章之折,覽畢甚喜,謂左右曰:“李少荃真遠謀之士也。”次日早朝,太監叫曰:“有本出班早奏,無本卷簾朝散,請駕還宮!”恭王出班奏曰:“臣有一事,幹係社稷,不敢不奏聞聖聽。”慈禧曰:“卿有何奏章?”恭王呈上李鴻章之折,曰:“李少荃欲將上海美國鐵廠購入麾下,然後添購機器於洋商,以建新廠製造火器,請太後裁斷。”恭王言未畢,倭仁出班奏曰:“洋人虎狼之心,自道鹹以來,履侵我國家,切不可與洋人多有往來。僧王新敗於撚匪,李少荃一武人,不思練兵剿匪,欲圖勾結洋人,造甚火器,其議斷不可允。”恭王曰:“艮峰是何言也?少荃求計圖強,心在社稷。況其所謀者,正以僧王敗亡之故也。”慈禧曰:“六爺詳言之。”恭王奏曰:“僧格林沁之亡,非戰不力,術之乏,乃其技短也。”慈禧問曰:“是言何意?”恭王曰:“僧王所率之兵,皆八旗馬隊,不過刀箭斧矢,獨恃者馬也。而賊亦多良駒,僧王無所恃矣。臣聞撚匪嚐勾結洋商,購得火器頗多,此僧王所不及也。想僧王敗於英法在先,歿於撚匪在後,皆以其軍不治火器之故耳。自興辦洋務以來,凡湘、淮、楚諸路軍兵,無不以火器而能勝洪賊者也。”倭仁又曰:“恭王爺所言差矣,僧王之敗,乃兵疲之故,亦將官多不用命耳。何來火器之說耶?況火器之術,我中華自古既有,不必購於洋人。”恭王曰:“非也,火器之設,兆於宋、金之世也。後流之於蒙古,蒙古西征又流之於泰西也。西人既得火器,數百年間,講求練習,巧術百出,是火器始於中國而精於泰西也。”倭仁又曰:“西人之火器,不過奇技淫巧,中華以禮儀治天下。”恭王正色曰:“自泰西東來,利炮堅船,縱橫海表。我中國數千年一統之勢,廓然盡變。道鹹再敗之辱在先,僧王死難之訓在後,大學士何不察之乎!”言罷,恭王轉向兩宮,跪奏曰:“地方諸大臣奏請興辦洋務者,皆以洋人槍炮、輪船之利也,若能借以我用,內可平匪患,外可震諸夷,是所謂師夷之技以製夷也。臣請太後詳思明察,以祖宗江山計,以社稷天下計,內厲耕商,外興製造,循此十年,必能縱橫天下。”兩太後皆善其言,慈禧曰:“李鴻章之奏,六爺可權衡辦理。”言罷,朝散還宮。恭王得兩宮允諾,心中甚喜,忙命人快馬下江南,告知李鴻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