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恭王在總理衙門接著左宗棠之折,忙入宮中求見太後。兩宮召之於養心殿,問曰:“六爺有何奏章?”恭王曰:“臣得閩浙總督左季高之折,奏請辦理船廠,以製造火輪船。”言罷,將折呈上。慈禧接著,拆開來看。其折曰:
“臣閩浙總督左宗棠跪奏:臣察東南大利,在水而不在陸。自廣東、福建而浙江、江南、山東、直隸、盛京以迄東北,大海環其三麵。江河以外,萬水朝宗,欲固海防,非輪船不可。無事之時,籌轉漕則千裏猶在戶庭,籌懋遷則百貨萃諸廛肆。有事之時,籌調發則百粵之旅,可集三韓,籌轉輸則七省之儲,可通一水。匪特巡洋緝盜,有畢設之防。用兵出奇,有必爭之道也。況我國家建都於燕,津沽實為要鎮。自海上用兵以來,泰西各國火輪兵船直達天津,藩籬竟成虛設,星馳飆舉,無足當之,非急造輪船不為功。船廠之地,臣已擇定。福建羅星塔一帶地方,開漕濬渠,水清土實。先購機器一具,钜細必備。覓雇西洋師匠,與之俱來。先以機器造機器,積微成巨,化一為百。機器既備,成一具輪機,即成一船。成一船即練一船之兵。比及五年,成船稍多,可以布置治河各省,遙衛津沽。由此更添機器,觸類旁通,凡製造槍炮炸彈、鑄鐵、治水,有益民生日用者,均可次第為之。計五年內約費不過三百餘萬兩,如此辦理得人,以後必多獲益。”
慈禧覽畢,謂恭王曰:“左宗棠所陳皆有道理,準其辦理船廠。”恭王謝恩出殿,回到總理衙門,親修書一封,正欲差人南下送與左宗棠。忽聞報朝鮮奏請使二人,並貢品數車,已到門外,請求賜見。恭王令請入,韓使施禮畢,恭王問之來意。答曰:“臣奉韓王教命,特來求見天子,奏請冊封王妃。”恭王曰:“如此即刻隨吾進宮。”言罷,恭王領著二人又到宮內。兩宮太後召之於養心殿內,恭王先入,慈禧問曰:“六爺方去便回,又有何事?”恭王曰:“朝鮮國王派奏請使來京,為冊妃之事。”慈禧曰:“韓使何在?”恭王曰:“在殿外聽宣。”慈禧命安德海召之,德海出殿見韓使二人跪於殿外,向前曰:“太後召爾。”二人忙入殿跪伏於地,口稱萬歲。慈禧問曰:“聞韓王將娶王妃,不知是誰家女子?”對曰:“是驪興閔氏,王父大院君所選也。臣等特來奏請皇上皇太後,降恩冊封,小邦不勝感激也。”慈禧曰:“來日派人隨卿同歸朝鮮,冊閔氏為爾王妃。”韓使二人行大禮謝恩。慈禧問曰:“韓王今朝幾歲?吾聞朝鮮大小政事皆聽命於大王大妃,可有此事?”對曰:“我王春秋十五歲矣。大王大妃聽政者,蓋我王即位時年幼,不能主政。今將大婚,大王大妃撤簾歸政矣。”慈禧聞言不悅,命恭王接待二人,轉身而去。韓使驚恐,問恭王曰:“臣言有差乎?何故太後不喜?”恭王亦不解,曰:“太後今日召對甚久,或倦乏耳。”言罷,眾人回到總理衙門。恭王設宴待韓使,正飲間韓使曰:“臣聞泰西諸國皆與大清通商,士大夫多興辦西廠,法西人之器,是何故耶?”恭王曰:“彼西人之所長者技藝也,習之以為我用,可震懾西人。”韓使曰:“臣少時嚐誌遊京師,今日有幸至此,欲遊曆一番,懇請王爺恩準。”恭王大悅,吩咐左右曰:“凡韓人在京用度,皆由禮部支給。”韓使忙拜謝。
且不言朝鮮陪臣在京遊曆,卻說恭王派人南下告知左宗棠。宗棠聞得恩準,乃召集福州大小官員計議如何建廠。時英吉利公使威妥瑪在福州,聞宗棠欲建船廠,特來求見。宗棠本惡之,不欲見。其間有一人,名周開錫,字受山,久隨宗棠帳下征戰,頗善民政,謂之曰:“威妥瑪乃英國公使,拒之不禮。”宗棠遂令請入,及坐定,寒暄畢。威妥瑪曰:“聞總督大人欲辦船廠,吾甚欣喜,特來相助。”宗棠問曰:“不知足下有何高見?”威妥瑪曰:“中國技短,泰西技長,此實不可爭也。況中國並無知此技之人,故總督欲造輪船,實難也。”宗棠冷言曰:“足下必有良策。”威妥瑪笑曰:“製造耗費,購雇省事。”宗棠正色曰:“中國誠心學爾之技,必能有其材。吾所辦之船廠,自造之成議,萬難更改。”威妥瑪又曰:“事之成否尚未可知,自造之耗實為可惜。”宗棠大怒,拂袖而去。眾人亦惡其言,皆散去。威妥瑪歡笑而去。這正是:英雄誌在自造,西人謀欲相阻。欲知左宗棠造船之事,且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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