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撚匪分兵亂秦魯
斌椿回國奏西情
書接上回，話說李豐翼奉高宗教令來燕京，大院君送至王城外，豐翼曰：“大院君速速請回！”大院君囑曰：“汝此去燕京，多拜上兩太後、恭親王。亦須細察諸漢官之運動，如曾、左之輩。”言罷，親與把盞，豐翼再拜而去。且不言韓使來京，卻說當日恭王差密使赴韓之後，正欲少歇。忽聞安德海府外求見，恭王命令來。德海聞得是“令”而非“請”字，心中甚惱，遂入堂來。恭王曰：“總管公公到此，必有賜教。”德海曰：“奉太後之命，特來請王爺入宮。”恭王問曰：“不知太後召臣有何懿旨？”德海曰：“適才有大臣入奏，似關撚匪。兩宮甚怒，阿哈豈敢多問，王爺去了便知。”恭王心中一驚，忙遂安德海入宮來。
原來，自曾國藩奉命剿匪以來，久戰無功，反耗銀甚巨。或有劾之者，慈禧將欲罷之。及恭王入宮，進午門、過金水橋、經三大殿來到養心殿，恭王伏地請安曰：“太後召臣必有大事。”慈禧曰：“撚匪禍亂中原久矣，昔日六爺力保曾國藩，言非此人不能滅賊。今征戰一載，無尺寸之功，六爺將何以自處？”恭王畏之，汗流侵衣，慈安在旁曰：“此乃曾國藩討賊不利，姐姐何怨恭王？”又謂恭王曰：“六爺且坐，不必自責太甚。惟巨賊不滅，百姓何安？可否另擇良將征討？”恭王奏曰：“曾國藩老成持重，不能速滅賊者，必有其謀，望太後稍寬數日，臣必飭其進兵戰賊。”慈安曰：“六爺言甚是，姐姐下旨命曾國藩進兵便是。”慈禧見二人如此說，便曰：“就依六爺所奏，命曾國藩火速進兵。”恭王領命而去。及回到總署，忙修書差人送給曾國藩，催其進兵。
卻說曾國藩率湘軍困撚匪於河南、安徽、山東三省之地，欲使賊糧盡自亡。當日聞得朝廷嚴飭進兵，亦無奈何，遂命諸將率軍尋賊而戰。匪首賴文光自知勢危，遂召眾頭領計議，偽梁王張總愚諫曰：“清妖相逼甚緊，與其坐以待斃，不若兵入晉、秦。嚴白虎在甘肅，其勢甚大，若能結為我援，或可再造乾坤。”文光曰：“清妖四鎮人馬屯兵在此，恐難入秦。”總愚曰：“可命馬隊先攻齊魯，彼必遣大軍來戰，我軍回豫，然後渡河西進，此聲東擊西之計也。”文光大喜，依其計。其時因夏雨過多，水勢盛漲，各鎮所修堤牆，皆沙土質鬆。文光集匪於許、禹一帶，窺汴梁防河堤牆新成，乃率軍直衝而過，清軍不能禦。撚匪遂東趨曹州，曾國藩聞報急令劉銘傳率軍截剿。銘傳軍至曹州，匪已渡河北上。不旬日，文光率軍攻菏澤、曹縣、鄆城、巨野諸郡，山東大亂。國藩恐賊北犯直隸，急令劉銘傳、潘鼎新率軍追擊。九月，銘傳軍次鄆北梁山地與賊戰，大勝之。文光急率賊折回豫境，清軍追甚緊。文光急曰：“清妖逼我太甚，此處渡船又少，大軍焉能悉渡。今分兵為二，爾眾隨梁王入秦，餘隨我歸徐州，互為犄角。”張總愚遂率賊渡河，經靈寶入秦，勾結甘肅白彥虎，作亂陝甘，號西撚。賴文光率賊欲歸徐州，聞張樹柵率清兵在彼，遂竄入山東，號東撚。
撚匪既分東西二部，朝野皆怨曾國藩，上疏劾之者甚多。慈禧大怒，命安德海召恭王與軍機大臣來。恭王等早知此事，聞太後召見，忙隨安德海入宮來。慈禧叱曰：“昔日六爺為曾國藩作保，今有何說？”言未畢，近侍報稱有曾國藩奏章。慈禧接著，拆開來看，覽罷笑曰：“老兒尚自知乎。”慈安問所奏何事，慈禧曰：“曾某請罪開缺。”言罷，將折示與恭王。王奏曰：“近日朝臣劾之者甚多，彼亦自知其罪，太後可降恩準奏。”慈安問曰：“若罷之，則何人剿匪？”慈禧曰：“疏言李鴻章可代之。”恭王奏曰：“李少荃戎馬亦久矣，其所率淮軍皆精兵悍將，足可滅匪。”慈禧曰：“就依卿奏，命李鴻章率淮軍平山東撚患。惟該西竄之賊，勾結甘肅白彥虎等，不知派何人討之。”大學士文祥奏曰：“臣保一人，必能平陝甘之賊。”慈禧忙問何人，文祥曰：“閩浙總督左宗棠也。”慈禧問曰：“該大臣比李少荃如何？”文祥曰：“左宗棠大材也，非少荃可比，其猶駑馬之於麒麟、寒鴉之於鸞鳳也。”諸漢將中慈禧本最喜鴻章，聽文祥如此誇耀左宗棠，心甚不悅，冷言曰：“卿言太過矣！”恭王、文祥齊奏曰：“臣等願以全家擔保，左季高必能平賊患。”慈安亦曰：“該大臣本年奏設船廠之事，足可見其深謀遠慮，姐姐何疑之？”慈禧見眾人皆言其能，目下又無良將可派，遂曰：“既如此，調之陝甘總督，專行剿匪。”恭王領命而去，吩咐快馬南下，召宗棠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