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貴祥罪發關外,心中不服,謂押解官曰:“此皆總管太監安德海之謀,朝廷不察,而獨罪我,實不服也。”押解官將其言稟於恭王。王大怒,自忖曰:“此賊仰太後之寵,無惡不作,若不殺之,枉為大臣!”時穆宗帝師李鴻藻甚喜宋學,教授於天子。穆宗童心好弄、娛悅嬉戲之年,自然不喜其規行矩步之學。而安德海投其所好,導穆宗於聲色犬馬之樂,鴻藻等大臣無不恨之。而安德海有慈禧寵愛,諫必聽言必進。朝野上下,賄賂者甚多。大抵清祚將終,盡出此輩。安德海之勢大,比於明之魏忠賢,而其心愈狂。
卻說這一日恭王得報,言稱李鴻章在山東剿撚大勝,生擒匪首賴文光,鴻章將其梟首以正國法,特奏上京師。恭王大喜,謂群臣曰:“李少荃果然將才也。”不止一日,捷報連連,說是西撚張總愚謀救文光,率眾馳援,兵敗魯西,投河自亡。恭王等入宮慶賀,穆宗、兩宮召百官於大殿,設宴同喜。席間恭王奏曰:“李鴻章、左宗棠二人督師剿匪,功尤高。今撚匪盡平,當召二人入都,加恩封賞。”慈禧曰:“六爺言甚是,速召二人來京,必有厚賞。”及宴罷,恭王吩咐快馬赴山東、陝西,召李、左二人入都。不止一日,李鴻章到京,恭王親率百官在永定門外相迎。鴻章在馬上見群臣在此,急滾鞍下馬,曰:“安敢煩諸王、列位大人如此!”恭王來扶,笑曰:“少荃掃平妖孽,合當如此。”眾人亦上前來相拜,鴻章逐一還禮。少時,又見一將縱馬而來,眾人皆以為是左宗棠,忙上前來應。及近視之,卻也不是。那小將下馬至恭王前,跪曰:“末將是左公帳下先鋒官,奉左公將令來京。左公以回匪未除,白彥虎尚在,欲整合大兵尋賊決戰,故不能奉詔進京,特派末將來稟,有左公書劄在此!”言罷,呈上宗棠書。恭王接過,看罷曰:“季高公忠體國,誠我輩楷模也。”又問那小將曰:“汝姓甚名誰?”對曰:“末將賤姓劉,名錦棠,字毅齋,湖南湘鄉人。”恭王曰:“季高既派汝來,可與我進宮麵聖。”言訖,眾人皆入宮來。穆宗、兩宮召於養心殿,各自封賞不在話下。
卻說安德海久在京師煩悶,欲出都玩樂,正巧太後欲派人往江南置辦禦用,以備穆宗大婚時衣物。德海遂自言願往,慈禧允之。早有人報與恭王,恭王急入宮求見慈安,正逢慈禧不在。恭王將安德海欲出都之事稟之,慈安大怒,曰:“此宦安敢犯祖宗大法!”(看官:清製內監不許出京,擅出都者殺無赦。)恭王曰:“此賊幹預朝政、貪財枉法、讒言獻媚、營私結黨,臣早欲除之,何不借此良機以消大患?”慈安曰:“是言正與我暗合,六爺必有妙計。”恭王近前細聲曰:“若彼出都南下,必過山東界。山東巡撫丁寶楨乃正直君子,政尚威猛,尤勵清操,可命丁寶楨截而殺之,永絕後患。”慈安然之,曰:“六爺權衡辦理,若賊欲辯,則就地正法。”恭王領命而去,親自修書吩咐親信密送濟南府丁寶楨處。
話說這丁寶楨,字稚璜,鹹豐三年進士。同治以來官拜山東布政使,剿撚時立大功,加山東巡撫。寶楨最恨閹宦小人,嚐謂幕賓曰:“宦官之禍,無代蔑有。當今聖天子奉兩宮太後垂簾,賢親王議政,朝政清明,中興漸隆。惟安德海恃寵幹政,朝臣多賂其門,誠社稷大患。”及寶楨接著恭王密信,拆開來看,知安德海要南下。召來幕賓商議,寶楨謂眾曰:“吾聞內監安德海將往江南。吾料其必過吾境,過則執而殺之,為天下除此毒瘤,清肅宮闈如何?”幕賓皆讚曰:“誠若殺此宦,不世之業也,其難如平一劇寇,功尤高!”寶楨意決,隻待安德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