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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前光奉命說中土

少荃婉言拒倭臣

書接上回,話說柳原前光奉命來華。同治九年九月,先到上海,又望天津來。一路風帆辛苦自不必說,及至天津,前光先來拜三口通商大臣成林。(看官:自開國門以來,交通日繁,朝廷特設三口通商大臣辦理洋務,歸總理衙門節製,管理通商、海防之事。三口者,天津、牛莊、登州也。)成林早知日本來使,遂令請入——乃上海官員所報也。前光等入堂相見,各自行禮,及坐定。見成林身旁並坐一人,貌肅穆、巍巍然,前光問曰:“不知此公何人?”成林曰:“此是大學士直隸總督李中堂也。”前光忙離席,曰:“久聞李中堂大名,今日得瞻,不勝萬幸!”原來,這直隸總督乃是曾國藩,因本年辦理天津教案不利,遷回兩江總督,又調李鴻章任直隸總督,此是旁話,表過不題。鴻章亦離席行禮,曰:“鴻章不過淮南一小卒,何當貴使誇獎!”成林問曰:“不知貴使來華有何大事?”前光曰:“吾奉國君之命,特來中土,求通商立約之事。”鴻章問曰:“如何通商立約?”前光曰:“聞大清與泰西諸國皆立盟約,萬國當一致對待,必不能歧視其一,宜以泰西為例,訂約稱盟。”鴻章不答,須臾問曰:“近聞日本戰亂不休者何故?”前光曰:“自西人東來,我國屢受欺辱,天下無不憤然。故諸侯、豪傑紛紛起兵,倒幕尊王,奉還大政。上年伊始,德川家敗亡,朝廷總理萬機,施行新政,似貴國近年來之興辦洋務也。隻因大清與我自古交好,又最近鄰,豈能不通好乎?”言罷,呈上國書,曰:“還望貴大臣能將國書轉呈總理衙門,則兩國之幸也。”成林曰:“貴使來華甚是辛苦,還請先到館驛歇息。”言罷,命左右伺候柳原前光到館驛先歇,隻待回音。

卻說成林與李鴻章相商曰:“日本此番派使來者,中堂以為如何?”鴻章撫髯曰:“日本古時稱臣納貢,自元以來少有交通,明時稱兵朝鮮。我大清入關以來,亦各安本分,民間交通亦稱頻繁。今日屢受西人欺辱,故來我朝通好,想必是如此罷!”成林曰:“中堂言甚是!”言未畢,鴻章又曰:“不然,其國方大亂,近來又更張朝政,凡事皆法西洋,必有大誌。此番來華,其意難測,不可不防。”成林曰:“日本彈丸小邦,能有甚大誌?中堂過慮耳。”鴻章沉思不言,成林曰:“這國書一事,中堂以為如何處置?”鴻章曰:“先報與恭王知之。”成林遂修奏章,並日本國書,教人送呈京師總理衙門。

卻說恭親王接著成林奏章,知日本來使之事,將其國書來看。其文曰:“大日本國從三位外務卿清原宣嘉、從四位外務大輔藤原定則等,謹呈書大清國總理外國事務大憲台下:

方今文明之化大開,交際之道日盛,宇宙之間,無有遠邇矣。我邦近歲與泰西諸國互訂盟約,共通有無。況鄰近如中國,宜最先通情好、結合親。而唯有商舶往來,未嚐修交際之禮,不亦一大闕典也乎。曩者我邦政治一新之始,即欲遣欽差公使修盟約,因內地多事,遷延至今,深以為憾焉。茲經奏準,特遣從四位外務權大丞柳原前光,正七位外務權少丞藤原義質,從七位文書權正鄭永寧等於中國豫前商議通信事宜,以為他日我公使與貴國定和親條約之地,伏冀貴憲台下款接右官員等,取裁其所陳述。謹白。”

恭王覽罷國書,問眾曰:“諸公以為當如何辦理?”文祥曰:“日本倭奴之國,非比英法之輩。今聞我朝與泰西諸國訂約通商,倭奴欲圖貪利,故乘隙來使,斷不許所請。”眾人皆曰:“博川之言是也。”恭王曰:“待我入宮稟明太後,再與諸公計較。”言訖,恭王入宮來。兩宮召王入,問曰:“六爺有何奏章?”恭王曰:“臣接李鴻章、成林奏報,有日本國來使,並呈國書,欲求訂約通商之事。臣特來請旨明示。”慈禧不悅,曰:“日本蕞爾小邦,不必理會。”言訖,轉入內殿。恭王回到總署,喚侍從吩咐曰:“汝速往天津請李少荃來。”侍從領命去了,不消半日,李鴻章快馬到京。恭王接著,二人坐定。鴻章曰:“王爺召吾到此,必為日本之事。”恭王曰:“太後、百官皆不許與日訂約通商,惟念此事幹係江山社稷,特請少荃來,可有良策?”鴻章曰:“日本距三吳僅三日之程,精通中華文字,且尤為近鄰,交好為上,不宜卻之。”恭王曰:“少荃詳細道來。”鴻章曰:“自西人東來,該國屢受英法欺負,心懷不服,而力難獨抗。吾若聯為外援,勿使西人倚為外府,或可同心協力,保亞細亞黃種之民。”恭王曰:“隻怕倭人私藏禍心,少荃一廂情願耳。”鴻章曰:“王爺之言甚是,然若卻之,恐西人居間挑撥,又為中原樹一敵也。”恭王曰:“似此如之奈何?”鴻章曰:“不若許其通商,不必立約,如此可示懷柔之意,又可無要挾之強。”恭王然之,遂親書照會,教李鴻章帶回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