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鴻章回到天津,三口通商大臣成林接著,鴻章謂曰:“恭王親筆照會在此,汝可交與倭使,吾不見他了。”言罷,成林接過照會,領命去了。少時,成林與柳原前光會於館驛,前光接過照會來看,文曰:“給日本國外務卿照會:為照會事,中國與貴國久通和好,交際往來,已非一日。緣貴國係鄰近之邦,自必愈加親厚,貴國既常來上海通商,嗣後仍即照前辦理,彼此相信,似不必更立條約,古所謂大信不約也。惟於貴國貨物到上海時,先行通知上海道,驗貨納稅,兩無欺蒙,自可行諸久遠,似較之泰西立約各國尤為簡便。此乃中國與貴國格外和好親睦之意,諒貴國必洞悉此情也。”
前光看罷不悅,謂成林曰:“吾奉國君之命,誠心來求通好,何故以言推托,恐壞兩家之情。”成林笑曰:“貴使休怪,此乃上意,非臣下能改。況中日兩國,自古交好,未聞有立約之故事,何必相強?聖人雲:大信不約。貴使豈不知乎?”前光自思:“吾奉皇命而來,如今未達使命,何顏回見天皇。這人官小卑微,我且不與他說,當去與李鴻章分辯。”遂望總督府來。成林無計可施,亦同前來。及至府門,成林曰:“貴使稍候,吾去通稟。”成林入府見鴻章,說倭使求見。鴻章遂令請入,及坐定,寒暄畢。鴻章曰:“想貴使已接照會,又何故來此?”前光曰:“吾涉海而來,隻求通好,而貴國以巧言相辭,恐非待客之道。”鴻章曰:“子言差矣,中日同文同種,交好亦久,非比於泰西諸國,不必立約。”前光曰:“英法美諸國,逼吾通商,吾心不甘,而力難獨支。而我兩家,同在亞細亞洲,宜立約告盟,同心協力。”鴻章聞其說,與己謀略同,惟上命難違,遂曰:“兩家立約,宜緩不宜急。貴國內亂未平,還須重內輕外。中日兩家,自古無隙,交情已久。兩家立約之時,宜俟貴國和寧,再派大臣來此,中國亦派欽差,會議章程,明定條約,方能垂於久遠也。”前光然其言,曰:“今日李中堂所言,吾必還告國君,待我複來時,勿再推托。”言罷,前光躬身辭去,鴻章命左右相送。成林問曰:“朝野皆不願與倭人立約,而中堂獨不然,方才又許其再來,不知中堂此意為何?”鴻章曰:“日本近在肘腋,永為中土之患。近來又與西人定約,廣購機器兵船,仿製槍炮鐵路,又派人往泰西學習各色技業,其誌固欲自強以禦侮。究之距中國近而西國遠,籠絡之或為我用,拒絕之則必為我仇。將來與之定議後,派熟悉東洋情形之人,往駐該國京城或長崎島,管束我國商民,借以偵探彼族動靜,而設法聯絡牽製之,或可冀消弭後患,永遠相安。”成林拜服曰:“中堂遠慮,吾輩不及!”鴻章曰:“西人東來,機器大興,萬國並存,此我中華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也,巨細不可不思,萬事不能不慮。”眾人皆服其言。
卻說柳原前光歸朝,天皇召之於禦所,問曰:“卿之韃清,立約如何?”前光答曰:“彼妄自尊大,鄙視皇國,臣請立約如西人,彼以‘大信不約’推托。”睦仁曰:“似此如之奈何?”前光曰:“陛下勿憂,臣與之商議已定,次年臣再往其國,可立約也。”睦仁曰:“既如此,卿且去罷。”言罷,天皇轉入內殿。前光出宮來,正遇西鄉隆盛,前光忙向前行禮,隆盛曰:“君使韃清,觀其國如何?”前光曰:“其國似若大廈,實不過敗朽之屋,一戰足可定矣。”隆盛曰:“吾請兵伐之,君當助我。”前光曰:“恐朝臣不許,況吾國方興未艾,宜養兵十年,伐之必勝。”隆盛不悅而去。前光自忖曰:“人言維新三傑,西鄉性最暴,今日見之果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