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侵台灣倭奴恃勇訂專條清朝屈從書接上回，睦仁曰：“台灣乃清國之地，朕方與其通好，條款尚在。若越境興兵，恐生異議。”利通曰：“台灣生番部落，乃清國政府政權不逮之地，上年副島種臣使清之際，與彼國官吏之作答，言稱生番化外，故可視為無主之地。既是無主野人，出師有名也。”睦仁問百官，百官皆稱曰：“對生番興問罪之師，實為必要！”睦仁又問曰：“眾卿誰願代朕伐之？”班內閃出一人，口稱“願往”。眾人視之，原來是西鄉隆盛之弟，陸軍中將西鄉從道也。初，從道隨其兄起兵薩摩，戎馬半生，於維新有大功。睦仁聞之甚悅，遂拜從道為征討台灣大都督，給兵馬五千，撥費五百萬。西鄉從道謝恩領命，在長崎召集兵馬，準備出師。卻說英法各國聞之此事，不願中日稱兵，恐傷其在華利益，皆來照會內閣。日本焉敢獲罪西人，由是大生紛議。天皇急遣人傳旨達長崎，令從道暫罷出師。從道聞詔不悅，謂曰：“近來朝令夕改，令人危疑。況招集精銳，駕馭一誤，潰敗四出矣。若欲強留吾，則奉還敕書，躬身搗夷巢窟，斃而後已！”遂不奉詔，大隈重信苦諫，從道曰：“將在外，君命不受。”是夜，急發兵，登船南下望台灣而來。三月，日兵四千人，由台灣社寮港登岸，占琅嶠、龜山。日兵殺掠村舍，台民力弱不敵，四散遁去。從道率兵望牡丹社殺來，其間有一處地方曰石門，乃望牡丹社之咽喉。從道領兵來，途有一河，水流奔注，險若激箭。日兵強渡，溺死甚多。方渡險河，又入一山穀，澗水橫流，泥淖過腰，左右諫曰：“此穀狹長幽閉，恐有伏兵。”從道曰：“吾軍精銳，何懼刀箭之伏！”乃催促進兵。忽聞一聲砲響，木石滾下山來，箭如雨注，日兵死傷甚多。從道令兵急行，欲搶出穀來，不料番民伐木塞路，堵住穀口。從道大怒，令日兵捫藤攀壁，番民畢竟兵少，不敢戀戰，皆陟險而走，敏捷如飛，日兵追不及。從道尋思無計，乃命退兵，回龜山大營來。從道召集眾將商議，海軍大丞赤鬆則良諫曰：“此地險惡，吾軍客來，不宜輕入。不若絕其糧道，以斷其餉，彼必自斃。”從道曰：“君言正合吾意。”遂分兵守雙溪、風港諸道，又在龜山造督府、修橋梁、辟荒蕪，令士卒屯田以為久計。卻說日兵之侵台，報入北京，朝野震驚。穆宗升朝，文武分列兩班，帝曰：“朕與日本方告盟稱好，不料日本以怨報德，越境來犯，如之奈何？”文祥出班奏曰：“啟奏陛下，台灣島周袤三千餘裏，土地肥沃，物產繁滋，礦、煤、糖、蔗，靡不充餘，西人無不涎貪之。本以萬國公法，各國均勢，互相鉗製，是不敢先發難端。日本倭人，其性狡黠，好勇鬥狠，有明以來，屢犯中原，堪稱大患。今日侵台，必是陰謀多年，不可小覷。”恭王奏曰：“台灣乃吾要鎮，護衛閩、浙。倭以生番化外為借口，侵犯吾土。況生番居中國土地，皆乃陛下赤子，即當一視同仁，不得謂化外遊民，焉能任倭荼毒。臣請陛下飭閩浙官員人等，嚴防倭人來襲，令沈葆楨督軍赴台，然後再派使者照會日本，責其擅自興兵之罪。”穆宗曰：“倭奴狡譎，狂妄非常，中西人人發指，朕必示以撻伐之威！”遂發急詔下江南，諭沈葆楨督師赴台。卻說是年五月一日，船政大臣沈葆楨在福建接著聖旨，召來福州布政使潘蔚、洋將日意格，分乘安瀾、伏波、飛雲三隻兵船，率士卒萬人，由馬尾出師。四日，大軍抵台灣安平地方，葆楨一麵令安下營寨，一麵派人召生番十八社來。次日，十八社中惟牡丹、中社、裏乃三社以避日兵不出，十五社頭領皆到。潘蔚宣誦聖旨，傳示皇仁，謂眾曰：“爾等皆大清赤子，不可勾結倭奴。”眾頭領拜伏於地曰：“吾等沐聖天子深恩，雖居深山，自作自食，亦是天子臣民。今日倭奴肆虐，蹂躪鄉土，吾等心實不甘。乞天子垂憐作主，保全生靈。”蔚扶起眾頭領，問曰：“倭奴現在何處安營？有多少人馬？”眾人曰：“倭奴大營在龜山，其酋名喚西鄉，似有三千兵。石門、琅嶠亦有倭兵，每處三百餘人。”蔚設宴款待眾頭領，加以封賞。宴罷，吩咐眾人各回洞府，小心守禦，眾頭領叩謝天恩，歡喜去了。沈葆楨召人商議，潘蔚諫曰：“倭酋在龜山，下官往說之。若其知難退兵則罷，若強留此地，再擊之不遲。”葆楨曰：“倭奴禽獸之國，其性凶頑，恐遭不利。”蔚笑曰：“果死於彼處，正合吾意。各路人馬調撥事繁，大人安心在此，下官去去便回。”日意格曰：“吾願同往，吾乃西人，料彼不敢害我。”葆楨喜曰：“客卿若能同往，吾心安矣。”台灣道夏獻綸曰：“下官為一方父母官，合當同往！”葆楨許之，遂命三人望龜山來。葆楨派兵分駐各路要口，阻日兵望番社之路，又派兵船遊於澎湖海麵，斷日船餉道。卻說日兵侵台兩月來，正逢霖雨連綿，山溪暴漲，水勢滔滔，糧草彈藥供給甚難。台灣地方炎熱如灼，蚊蟲肆虐，日兵營房簡陋，多患瘧疾，病死者無算。更有不堪病苦者，或自縊或投海。又有番民乘夜襲擾，或隱於林中放矢，日兵折損六百餘人。又聞沈葆楨率清軍來台，與日兵對望，日軍進退不得，可謂騎虎。怎見得，有詩為證。詩雲：“白沙黃草埋枯骨，戍鼓無聲月色空。曾向故山歸不得，孤魂夜夜哭秋風。”這日，聞清軍有使來，從道令請入。眾人坐定，寒暄畢，從道問曰：“敢問貴使尊名，來此何幹？”潘蔚曰：“吾乃大清國福州布政使潘蔚，這一位是法蘭西人日意格，這一位是台灣道夏獻綸。吾奉命來此，特來與貴國說和。”從道笑曰：“清日兩家本自和好，何用說和。”蔚曰：“然則貴軍何故犯吾台灣？”從道曰：“吾等來此，為懲治生番。上年柳原前光在北京時，問以生番事，貴國官員言稱生番乃是化外之民，故此地非為汝屬也。”蔚曰：“貴將軍之言何其謬也，台灣自古漢疆，我朝定鼎以來，聖祖斬滅鄭氏，台灣化入版圖。島上之人，無論生番，皆為赤子。汝無故犯境，豈是萬國交通之道！”（看官：明末鄭成功率軍赴台，驅除荷蘭洋夷，恢複寶島。及清入關，鄭氏子孫據守台灣，英勇抗清，保持衣冠。康熙時，清軍征台，鄭氏遂滅。）從道自知理虧，語塞不言。潘蔚令夏獻綸取出《台灣府誌》來，謂從道曰：“有此為證，台灣我土，番民我人，爾尚有何說？”從道羞惱，曰：“吾軍來此數月，前後折損兵丁甚多，耗費錢糧無算，豈能空手而歸。”從道一語，道盡禍心，潘蔚明其意，問曰：“如何方肯退兵？”從道曰：“若依我三件事，吾便退兵。”蔚曰：“敢問那三件？”從道曰：“首一件，貴國須捕得殺害漂民者殺之。次一件，凡抵抗我軍，以日本為敵者，須殺之。三一件，生番反複難製，須立嚴約，定誓永不剽殺漂民。若有一件不從，便不能退兵。”蔚大怒曰：“似此三事，盡無道理，豈能相從！”從道亦怒，叫曰：“吾有寶刀，還請貴大臣試之，看吾刀快也不快！”蔚厲聲曰：“吾寶劍在此，亦請貴將軍試劍！”兩人刀劍相向，日兵突入營來，日意格急曰：“兩家皆願和好，何必如此，豈不為列國取笑！”從道收刀，叱退日兵。潘蔚曰：“貴將軍所陳三事，萬難應允。還請貴國以兩家敦睦為計，早日退兵，不然恐降災禍。”言罷，蔚等辭去。從道急修文書，令人乘快船送回東京。卻說大久保利通接著西鄉文書，知日軍勢危，忙召集內閣商議。木戶孝允曰：“先令柳原前光與清國官員商議可也。”大久保從之，急電柳原前光。前光接電，望天津來尋李鴻章。鴻章讓曰：“昔日為兩家之好，特與貴公使修約告盟。今字跡未幹，卻擅自興兵，犯我地界，尚有何說？”前光曰：“吾特為懲治生番而派兵，豈幹清國事，何故派兵赴台？”鴻章大怒，曰：“台灣之地，自古漢疆唐土，隸我朝二百餘年。生番之民，雖謂頑蠢無知，究係天生赤子，何用汝來懲治！”前光曰：“既稱天生赤子，為何不懲其殺人之罪？”鴻章曰：“生番殺人，律有明條，乃中國分內之事，不當煩他國勞師糜餉。還請及早退兵，兩家自然相安，不為西人所覬覦也。”前光曰：“某官小位卑，不敢自主。”鴻章曰：“若爾國誠心和好，當派大員來。”前光見李鴻章勢強，遂辭去。前光修文電回國內，數言中日之勢，諫派大員來華。天皇召內閣商議，大隈重信奏曰：“自出師以來，耗費九百餘萬。今日民怨沸騰，國庫荒蕪。台灣番民狡猾，西鄉公進退維穀，西國各懷鬼胎，若不收兵，恐大勢將去！”睦仁慌問曰：“若此如之奈何？”重信曰：“不若派一大臣，赴清國說和。”睦仁曰：“不知何人願往？”大久保利通曰：“此事在臣，合當前往。”睦仁曰：“卿此去韃清，勿失國威。”利通曰：“陛下且寬心，臣必不使清國占盡好處。”利通拜辭天皇，休整妥當，親赴中國來。七月，日本參議內務卿大久保利通先到天津來見李鴻章，鴻章與之同往北京總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