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碰指尖,冰冷的溫度,太醫心下了然。他嘴角微撇,抬手擦了擦額角,竟不自覺露出幾層薄汗。
瞧著皇上的神情,若是自己說出賢妃娘娘的死訊,豈不是殺頭的罪?!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回皇上,賢妃娘娘已經,已經身故了……”
……
說著,太醫蜷著身子,久久不敢抬頭。
他的話,如暴雪將至的顆粒一顆顆的撒了滿地,一瞬間,所有人跪在地上屏息凝神,惶恐不安的等著
天子一怒,伏屍百裏。
誰都不敢露出一絲喘息,久居君下的媚姌亦是如此。
她跪立一旁,靜默的感受著李瑞英周身氣息的轉變。
是失措,難忍,憤怒,恍然。
唯獨沒有虧欠和一絲悔意。
香料要燃盡了,隻剩圈中一點圓潤。
小小的紫檀香爐是胡靜歡喜的一樣物件,今日的她特意點了紫羅蘭。
甘甜的味道,迷人且熱烈。
與往日的沉香不同,胡靜異常歡喜紫羅蘭,燃過後,在爐子旁待了好長時間。
飄渺的煙霧虛虛實實,直到看見盡頭才舍得散去。
半晌,所有人都忍不住要抬頭時,那一抹高大修長的身影突然微動,嚇得他們又趕忙縮了回去。
李瑞英握了握有些僵硬的手,亦步亦趨走向胡靜。
蟬鳴夏夜,噪意四起,心上傳來密密麻麻的針紮似的觸感,奇怪,聒噪的蟬夏在此刻聽來卻是平靜異常。
他緩緩蹲下,眼睫輕顫,榻上的人兒嬌麗嫵媚,粉嫩的胭脂更是平添出幾分生氣。
拇指撫摸過臉頰,粗糲的指腹在白嫩的皮膚上掃過,留下眷戀的纏綿。
胡靜擅醫,自然擅毒,她將致死的毒物做成香料,又將自己關在封閉的屋子裏,點燃後,躺在榻上,悄無聲息死去。
她時間掐的極準,等宮女奉命進屋換香料時時,那染了毒物的香料早已燃盡。
她一向行事周全,穩妥。
“為什麼?要拋棄我”
想明白一切,李瑞英紅了眼眶,迫切地抓住她的手指,問她,為什麼偏偏是現在,明明我已經布局好了一切,明明你說過會等我……。
沒了你,李瑞英便隻剩下了這寂寥皇權。
“皇上,節哀”
眾多嬪妃齊聚宮門,看著決定她們榮辱的人正弓肩駝背著看著別的女人,就算她們全部的人站在他麵前,可笑的是,他甚至未曾給過眼神的餘光。
李瑞英還是沒動,直到孩提的哭叫漸行為漸近,一歲的李昭文驚然醒來,卻沒有落入那個熟悉溫暖的懷抱。
小床旁空無一人,圓溜溜的眼睛轉上幾圈,黑白分明的瞳仁慢慢染上哭意,不消一息,眼睫上便噙足了淚珠,哭喊越來越大,白皙的臉頰緋紅一片,期期艾艾的模樣十足讓人憐惜。
或許此時,李昭文的眼淚才是真正為胡靜而流,不摻雜一絲假意。
寂靜的夜裏,聲嘶力竭的哭喊引人頻頻回頭,皇上沒有發話,沒有人能擅作主張。宮外,璀璨夜空中,已經另起府邸的李煭匆匆趕來。
他沒有坐轎,月牙色金絲裏衣單薄鬆垮,露出修長如玉的脖頸,玄色袍衣隨著馬兒的迅疾獵獵而飛。
自從淑妃身故,李煭自請身在宮外,以至於胡靜突然身故的消息還是他從宮中的探子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