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之後,吳國又將要去北伐齊國,越王勾踐采用子貢的謀略,就率領他的軍隊去幫助吳國,把寶物送給太宰伯嚭,而太宰伯嚭既然多次接受越國的賄賂,也就更加愛護越國,相信越國,不分晝夜在吳王麵前替越國講話,吳王就相信太宰伯嚭的計謀。伍子胥勸諫道:“越國,是我們的大患,現在卻相信那些騙人而沒有根據的話去貪求齊國,就好像是一塊石田,一點用處也沒有。《盤庚》說:‘古人有違法不恭的人,就要把他們消滅幹淨,不讓他們的後代甚至種族在這個國家延續下去。’這是商朝所以興起的原因,希望你放棄齊國,而先去攻越國,否則的話,將來後悔就來不及了。”吳王不理睬,仍然派子胥到齊國去。子胥對他的兒子說:“我勸諫人主,人主不用我,我今天就可以看到吳國的滅亡!你和吳國一同滅亡不值得,也不必再有什麼作為了。”於是就把他的孩子托付給齊國鮑氏看管,而自己回去報效吳王。
太宰伯嚭和子胥之間有怨恨,因此就進讒言:“子胥為人,個性刻薄,怨恨而猜疑心強,是他的缺點。前些時大王想去攻伐齊國,子胥認為不可,大王最終還是攻伐了,而且建立了大功。子胥計謀不被采用,他就產生了怨恨。現在王又去攻伐齊國,子胥專橫剛愎,極力勸諫,毀謗當權的人,把吳國的失敗,僥幸算是自己計謀的成功。現在王決定親征,集中全國的力量來攻伐齊國,而子胥的勸諫不被采納,就假裝自己有病不去,大王不能不防備,這種禍亂很容易發生。我已派人暗中監視他,他到齊國去,原來是把他的孩子托付給鮑姓人家。一個大臣,在國內不得意,在國外常和諸侯來往,他自認為是先王的謀臣,現在不被重用,心裏常常感到很不快樂,希望王對此早作打算。”吳王說:“沒有你這些話,我還不知道。”於是就派一個使者把屬鏤劍送給子胥,說:“你用這把劍自殺。”子胥說:“唉!讒臣伯嚭作亂,王卻反而要我自殺。我幫助你的父親建立霸業,又幫助你立為太子,你們家裏那些兄弟都要爭當太子,我曾經在先王麵前誓死力爭,差一點你立不了太子。你既立為太子,想把吳國土地分些給我,我卻不敢接受,可是你又怎麼聽讒臣的話來謀殺長輩!”於是就交待舍人說:“將來在我的墳墓上一定要栽種梓樹,要讓它成材。而同時把我的眼珠挖下來掛在吳國城東門上,我要看著越國士兵來滅吳國。”於是自殺。
吳王聽到非常生氣,就把子胥的屍體裝進馬皮做的袋裏,投進江中。吳國人同情他,就在江邊建一座祠堂,取名叫胥山。十多年後,越國襲擊吳國,吳王倉促應戰,失敗了,派大臣去和越國謀和,越國不答應。吳王在快死的時候說:“我因為不采納伍子胥的話才弄到這樣下場;假如死者沒有靈魂就算了,如果有靈魂的話,我有什麼麵目去見子胥呢?”於是就用棉絮蓋住自己的臉,自殺了。
忠臣之言,不可不察
齊簡公有位臣子叫諸禦鞅,勸諫簡公道:“田常和宰予,這兩個人彼此互相憎恨,我怕他們將要互相攻擊;互相攻擊會引起叛亂,危害君王,是不可以的。希望君王在兩人中去掉一個。”簡公說:“這不是一個君子應該議論的。”後來沒有過多久,田常果然在朝庭上攻擊宰予,又要謀害簡公。簡公歎息說:“我由於不聽信諸禦鞅的話才會遭到這樣的禍患。所以一個忠臣講的話,是不能不認真考慮的。”
君子計而後行
魯襄公去朝拜荊康王。當走到淮水的時候,聽到荊康王去世,襄公想回去,叔仲昭伯就說:“你去朝荊,是怕他的威力;現在荊康王雖去世了,但他的威並沒有失去,你為什麼要回去呢?”
大夫們也都想回去,子服景伯又說:“你們去朝荊,為的是國家的利益,所以才不怕勞苦,不遠千裏地來到此地,服從於荊,是怕它的威啊!一個講求義氣的人,對人家的喜事應該要慶賀,對人家的喪事也該吊唁一番啊!何況是既害怕他而又不敢不去的荊國呢!怕人家的威才去,聽到人家的喪事就不去,誰也不能說這不是輕侮人家。羋姓是嗣王,太子又大了,執政的也沒有換,侍奉人主的人擔任政務,求問誰是侮辱了他的國家的人,以鞏固嗣君,告誡後人,如果我們不去吊唁,這種怨仇太大。以此來和小國交戰,誰還能阻止呢?假如聽從君意,中途折返而使魯國將來受害,不如違背君意,以避過災難。況且君子做事先計劃好了再去做,你們這幾位都計劃好了嗎?有駕禦楚國的方法,有防守自己國家的準備就好;如果沒有的話,還是去好。”於是就繼續前進。
吳王之死
孝景皇帝的時候,吳濞造反。梁孝王的中郎枚乘聽到了就寫了一封信勸諫他,這封信說:君王的外臣乘聽說品德完備的人,功名顯赫;品德不全的人,身敗名裂。舜沒有一點土地,結果有了整個天下;禹沒有十戶人家,結果能使諸侯都歸順他。商湯和周武王的土地也不過百裏,對上不斷絕日、月、星的光明,對下不傷害老百姓的心;因為他有王術啊!所以父子之情是發自天性,忠臣不逃避誅戮還要規勸君王,所以才能把功勳事業流傳到後代去。我實在很希望拿出我的赤忱來為你效忠,恐怕大王你不能用我。我真希望大王你稍微對我的話表示一點同情的意思。
用一根細線係上千萬斤重的東西,上端掛到最高的地方,下端垂到不知底的深淵,雖是最笨的人,尚且還知道可憐它快要斷絕。馬已經感到駭異,而再加驚嚇它;係東西的線快要斷了,而再加重它的壓力。在最高的那一頭線斷了,難以再銜接;下端的線斷了墜入深淵,也難以再把它拿出。拿出和拿不出之間,隻差一點點啊!如果真能采納臣乘的話,一下就把它拿出來,如一定要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那危險的就好像把蛋一個個壘起來一樣,困難的程度就好像上青天一樣;如能改變你自己的做法,也跟翻轉手掌那樣容易,並像泰山那樣的安穩。現在你想獲得最高的壽命,享盡無窮的樂趣,保住萬乘之國的聲勢,不超過反轉手掌那樣的容易。以居住得像太山上那樣安穩,而想要踏上像危卵一樣的危險,走上天的難路,這是我所感到最困惑的。
“人害怕自己的影子,厭惡自己的行跡,於是倒退著走,可這樣沒有用處。他不曉得在遮陰處停下來,影子自然沒有了,形跡也看不到了。想要別人聽不到,還不如不說;想要別人不知道,還不如不做。想要水冷卻,叫一個人去燒火,一百個人去扇冷它,也無濟於事;不如把薪抽走,把火熄掉。不把鍋底下的柴火斷絕,卻想在鍋麵上把水扇冷,這就好像是抱著一捆柴火去救火一樣。養由基是楚國一位會射箭的人,離開楊樹葉一百步,射一箭,中一箭,楊樹葉越小,而越射得中,可以說是會射箭的人了。但隻不過是在百步之間罷了,百步之外就跟我這不會用弓箭的沒什麼不同了。福有根基,禍有來源,接受它的根基,斷絕它的來源,禍還從哪裏來呢?泰山上的水滴,可以把石頭滴穿;繩子不停地拉來拉去,可以把木頭鋸斷。水,不是鑽石頭的鑽子,繩再盡職盡責也不是鋸木頭的鋸子,是因為日積月累的結果。不管什麼東西一銖一銖去稱它,到一石的時候,一定多得很多,一寸一寸地去量它,到一丈的時候,一定超過很多;用石去稱它的重量,用丈去量它的長短,畢竟少有差錯。一棵十圍的大木,由小芽開始,可以把它弄斷,可以把它拔起,當它還沒有生,當它還沒有成形的時候;一塊磨石隨時去磨它,雖然看不出它的損耗,終究是磨完了;栽種一棵樹,雖然看不出它的增長,終究是長大了。多注重修養品德,雖然看不出它的好處,終究有用得著的時候;行惡做壞事,背棄理義,雖然看不出它的罪惡,終究有敗亡的一天。我非常希望大王你仔細考慮,然後再去做,這是曆代帝王不變的法則。”
吳王不聽信他的話,終於死在丹徒。
龍與魚
吳王想跟從老百姓一起喝酒,伍子胥勸諫道:“不可以。以前白龍遊到清爽寒涼的深淵變化成魚,漁夫豫且射中了它的眼睛。白龍跑到天帝那裏去報告,天帝說:‘在那個時候,你是什麼形狀呢?’白龍答道:‘我遊到清爽寒涼的深淵裏變了條魚。’天帝說:‘魚本來就是要被人射殺的;如果是這樣,那麼豫且還有什麼罪呢?’那白龍,本是天帝所畜養的,豫且是宋國的漁夫,白龍不化做魚,豫且就不會去射殺他。現在你拋開帝位而跟老百姓在一塊兒喝酒,我擔憂你將有像白龍一樣的憂患。”吳王聽了就停止了。
良藥苦於口
孔子說:“好的藥雖苦得難以進口,但卻能治病;耿直的話聽起來不順耳,但卻對行為有幫助。所以周武王因為有直言不諱的臣子,國家才會昌盛;商紂王因為大家都靜默不敢說話,所以才會亡國;人主沒有直言不諱的大臣,父親沒有直言不諱的兒子,哥哥沒有直言不諱的弟弟,丈夫沒有直言不諱的妻子,士人沒有直言不諱的朋友,他們的失敗馬上就會來到。所以說人主有失誤的地方,大臣要去匡正他;父親有失誤的地方,兒子要去婉勸他;哥哥有不對的地方,弟弟要去告訴他;丈夫有不對的地方,妻子要提醒他;士人有不對的地方,朋友要糾正他。所以才不會有亡國家,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兄不像兄,弟不像弟,夫不像夫,妻不像妻,朋友不像朋友的事情發生。”
泰山之高非一石也
晏子問景公道:“你在朝廷上很威嚴嗎?”景公說:“在朝廷上很威嚴,這對國家有什麼害處嗎?”晏子答道:“在朝廷上很威嚴,在下位的臣子就不敢講話;在下位的人不敢講話,那皇上你就有很多事情聽不到了。在下位的人不敢說話就叫做喑啞;在上位的人聽不到消息就叫做聾子。聾啞不是對國家有害是什麼?聚集一粒粒細小的菽粟,可以堆滿倉庫;集合一根根細長的緯線,可以織成幃幕。高大的泰山不是一塊石頭堆積成的,先由低的慢慢越堆越高。至於治理國家,也不是用一個人的話,而是要接受采用很多人的意見,哪有拒絕人家,而不讓別人講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