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朔一時語塞。

他自幼便被皇祖父喜愛,親命為大聿未來的太子,身份尊貴,其他兄弟姊妹無人能及,到底也受自己親生父親忌憚妒恨,經曆生死波折才繼承皇位。

然而,一朝成了帝王,便是批不完的奏折,黎民生計,邊關安危,天災救濟,資源調度,每日數不清的事情要處置。

這倒罷了,就連他的家務事,宮中皇後常年病弱無出,納妃之事刻不容緩——每日都要與大臣博弈周旋,僅僅一年功夫,已經有不下三位大臣以罷官,乃至死諫相逼,他又能堅持多久?

帝王的無奈和辛勞,他的確最清楚。

與無上的權力相匹配的付出,並不那般輕鬆。

沈風荷不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甚至……興許此時的選擇,是對自己的孩子簡單粗暴的幹涉,切斷了他成為帝王的那一條路。

但……暴君好當,明君卻是要犧牲自我良多才可以做好的。

她寧願專橫一點,自私一點,也要她的孩子,離開帝王家。

蕭雲朔自小便被推到了太子的位置,沒有人給他第二個選擇。

她不能讓她的孩子也落到這樣的處境。

當然,在這樣的時代,哪怕她的孩子不做至高無上的帝王,她也可以保證他能夠平安自在地長大,不會受到任何不該受到的苦難。

“更何況,潮兒和玉兒都出生在宮外,若是我帶著他們回宮,要他們身份名正言順,勢必要殺很多人滅很多口,即便如此,天下無不透風的牆。也許一年,兩年,無人發現,但五年十年呢?一旦有有心人調查到蛛絲馬跡,單是幾句簡單的謠言,說潮兒和玉兒並非皇上骨血,便足夠煽動大聿國內覬覦帝位的人興風作浪。皇上,難道要殺盡宮中知情的宮女太監及這村子的無辜村民,就為了保守這個秘密麼?”

蕭雲朔眼睛猩紅地狠狠地瞪著她,過了一會兒,才咬牙切齒地道:“便是如此……又如何?風荷,你不會以為朕一路從太子登基為帝,是什麼良善之輩吧?如果我說,你不乖乖跟我回去,我不僅會殺了這全村的人,連你的弟弟妹妹,也不會放過,風荷,你還要說‘不’麼?”

沈風荷的心沉了沉,蕭雲朔此刻的言行舉止,絕不是在說笑。

不過,她最終還是抬起手來,輕輕地摸了摸蕭雲朔的臉頰,輕聲道:“你不會的。你的確不是良善之輩,能做帝王的怎麼可能會有良善之輩?可是你的權謀手段是有底線的。若非如此,你也不會是那個我會愛上的男人了。蕭雲朔,你該清楚,如果你真的這樣做,那麼……你也就不再是我愛的那個人了。”

蕭雲朔眼角的猩紅更甚,連帶著墨眸中的絕望也如深潭般叫人窒息。

她怎麼能夠這樣狠心?既然她承認愛他,又為何能夠如此狠心決絕地離開他?

“即便……不用那樣的法子,難道你以為……我沒法子將你硬綁回京嗎?”

沈風荷的眼睫輕輕動了一下,這才輕輕說道:“皇上,你難道從來未曾想過,我是如何從守衛森嚴的皇宮中消失不見的麼?”

蕭雲朔想過,但百思不得其解。

沈風荷說著,將潮兒放回軟榻上,然後直接進入了空間。

看到她憑空消失,蕭雲朔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繼而,沈風荷從空間中出來,再次出現在他麵前。

她的手中拿著一個百寶箱,打開之後,裏麵放著東珠及金銀珠寶,每一件,都價值連城。接著,是五穀雜糧乃至火器火藥。

蕭雲朔看著眼前鋪陳開來的東西,薄唇緊抿,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眼前的事情,已經是隻有神鬼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沈風荷看著他,說道:“我讓顧掌櫃給皇上帶話,倘若皇上找到這裏來,我就會將一切,都告訴你。你剛剛看到的,便是我的秘密。你的太子妃,真正的沈風荷早已在你被誣陷身死的消息傳到宮裏的時候,便被逼撞柱而死了。我雖然也叫沈風荷,但卻並非這個時空的人,隻不過我在自己原來的時空同樣遭遇了生死劫,機緣巧合借了你的太子妃的身體活了下來,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借屍還魂吧。除此,我還有一個空間,可以藏身,可以藏物,也可以種植糧食牧草,飼養牲畜。當日我被流放之前,宮裏及京城的物資被搬了一空,乃至隨後流放路上那些不翼而飛的物資財寶,都是被我搬入了空間中儲存。雁門關之圍,通過顧鴻誌提供給守城兵將的那些糧草,也都是出自我的隨身空間……而我之所以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皇宮內消失,依舊是借用空間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