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承包商皆唯唯稱是。
72.工程工地上
南大渠工程全線動工了。從邲河上遊到汴河的百餘裏工地上,聚集了一兩萬名民工,有本郡服工役的,也有承包商從周圍郡縣雇傭來的,萬頭攢動,密密麻麻。從遠處看,好像無數螞蟻擺成了又粗又長的一道黑線,不停地蠕動著。
工程進展得很快,每一個承包商都明白,工程多幹一天,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因此對民工們督催得十分緊張。韓章派出二十餘人,每兩人負責檢查一段工程的質量,整個工程顯得緊張有序。隻是苦壞了窮苦民工,他們衣衫襤褸,食不果腹,每天從日出幹到日落,許多人常常暈倒在工地上。因此工地上對西門豹的謾罵聲不絕於耳,西門豹成了人們發泄不滿的一麵靶子。
在南大渠開工的同時,賓館改建工程也開始施工了。隻見民工們有的砌牆修樓,有的挖掘人工湖,並用挖出的土方修築假山;工地上車輛擁擠,有從山中拉來巨木的,也有從南方運來名花奇石的,整個工地雜亂而又忙碌。有幾個監工的小頭目,手中提根鞭子,對一些實在勞累不堪,手中稍有停頓的民工不時予以鞭撻,年輕的民工們則報以憎恨的目光。
73.白日,賓館門口
半年之後,賓館如期竣工。今天賓館門口異常熱鬧,周圍擠滿了人群。賓館門樓高大壯觀,上麵蒙著紅紗幛幔,門前四名盛裝女子橫拉著一條紅綢,中間編製了一朵大紅繡球。
剪彩儀式開始了,霎時鞭炮齊鳴,鼓樂喧天,西門豹徐徐邁出官轎,在賓館總管卞克和承包商的陪同下,緩緩走向大門口,一名禮儀女子端來一個精致的盤子,盤子上覆以紅綢,上麵放著一把銀剪。西門豹拿起剪刀,在紅綢中央一剪,繡球落到盤中。西門豹又上前幾步,從禮儀女子手中接過一根紅紗纏裹的長竿,輕輕一挑,幔幛徐徐落下,露出篆書刻就的“邲郡賓館”四個鎦金大字。剪彩儀式進入了高潮,鑼鼓敲得更響了,鞭炮聲震耳欲聾,四周硝煙彌漫,嗆得人喘不上氣來。在鼓樂鞭炮聲中,也夾雜著一些喝彩聲及謾罵聲,傳到西門豹耳中,西門豹似乎渾然不覺,仍舊滿麵笑容,與卞克、承包商及眾富紳相互祝賀致意。
在卞克引導下,西門豹進入賓館院內,隻見一座高樓巍然矗立麵前,飛簷淩空,雕梁畫棟,崢嶸華麗,巍巍壯觀。東西兩排廂房,皆朱門繡簾,院落皆一色青磚鋪就。大廳內華貴高雅,地麵上鋪著猩紅色的地毯,牆上貼著名貴字畫,門窗、桌幾盡以珍貴木材刻就。大廳兩旁數間廳室各異,可供小憩、會客、弈棋。樓上乃賓客臥室,裝修得金碧輝煌,豪華異常,屋外紅木欄檻,室內寶床玉幾,錦帳翠帷,繡枕錦衾,鮮豔奪目。站在樓上,憑欄北望,後花園景色盡收眼底,隻見花園中間一湖春水,碧波蕩漾,堤岸皆以巨石砌就,沿岸翠柳成行,堤上回廊亭榭,逶逶迤迤,傍湖而行。地麵皆以草坪鋪就,渾如一片綠色地毯,四周奇花異草,爭奇鬥豔。北邊一座假山,山上奇峰怪石,疊造得嶙嶙峋峋,滿山鬆柏成蹊,桃李成行,鬱鬱蔥蔥。小亭翼然屹立於山頂之上,呈欲飛之勢。西門豹一邊觀看,一邊暗暗思忖:“此一草一木皆百姓之脂膏血汗也,吾於邲民造孽深矣!”但他表麵上仍然讚不絕口道:“真乃巧奪天工也!”
正在觀賞之際,一府吏近前在卞克耳邊低語了幾句,卞克轉麵對西門豹道:“卑職特意從京都聘請來幾位高級廚師,今略備幾樣小菜,供大人品嚐,看大人如意否?”西門豹跟隨卞克進入餐廳,隻見一張紅木雕鏤的大圓餐桌上,擺滿了各種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卞克雙手舉杯道:“此是卑職特意從汾縣運來的名酒,請大人滿飲此杯,共祝賓館落成,並感謝大人提攜之恩!”西門豹一飲而盡,果然好酒,醇香滿口,回味綿長。眾人舉箸,邊吃邊飲,互相猜拳行令,共讚飯菜味道鮮美。西門豹道:“如此美餐,雖易牙再生,亦不過如此爾!”
西門豹喜好飲酒,性情詼諧,今日多飲了幾杯,妙語連珠,笑話不斷,引得滿座捧腹大笑。
直飲至掌燈時候,個個酒酣麵熱,西門豹方才打轎回府,眾人盡皆告辭。
74.白日,南大渠渠首
七月底,南大渠全線掘通。今天,韓章和眾承包商請西門豹親自為大渠首次開閘放水剪彩。
閘門與左邊鐵檻杆間掛一把大鎖,並用紅綢象征性地拴在一起,右邊由兩根粗麻繩拴在一個大絞車上。西門豹、韓章與眾承包商站在河堤上,堤上及大渠兩岸站滿了圍觀的百姓。
剪彩儀式開始了,渠吏手持一把大鑰匙打開鐵鎖,西門豹接過司儀端來的剪刀,在紅綢中間一剪,對麵四名粗壯的民工用力絞動絞車,閘門徐徐打開,清澈的河水頓時嘩嘩地流入大渠。霎時間,兩岸鞭炮齊鳴,歡聲雷動,眾百姓、民工皆高聲喝彩,有許多人高興地流出了眼淚。在一片歡騰聲中,西門豹低頭仔細觀察河水分流情況,根據邲河水麵降低程度,他判斷在平常季節僅南大渠即可分流四分之一的水量,漲水季節約可分流三分之一,已達到了預期設計目的,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大人,請!”一聲請字,使西門豹從沉思中猛省過來,這時歡騰的人群已逐漸平靜下來。西門豹抬頭一看,隻見一位承包商拱手道:“大人這次親自驗收工程,並為之剪彩放水,吾等實感欽佩,今日在邲郡賓館略備一席薄筵,以祝賀南大渠按時竣工,正式開渠放水,並略表某等對大人一片敬意。”
西門豹痛快地答道:“好。讓我們為南大渠正式開渠放水痛飲幾杯!”說罷登上轎子,韓章跨馬與眾人緊隨其後,直奔賓館而去。
西門豹坐在轎子裏,閉目養神,悠然自得,他從心底感到自到邲郡以來從未有過的欣慰與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