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麵前我沒有顧忌,接過她的紙巾擦去眼淚,強顏歡笑道“你怎麼來了?”
林清淺一言不發,我這才記起,鬆哥不正是在這個醫院接受治療嗎?
她在我旁邊坐下,暖色調的路燈將我們身影拉的很長,我的心裏卻下起了鵝毛大雪。
我們離得很近,又像是很遠,中間掉落的一片枯黃楓葉,像極了一條分界線,就像太平洋和大西洋的交彙處,互不相融。
持續的沉默中,她終於開口“我剛遇見黃亮哥,他都告訴我了,他有點擔心你,讓我過來看看”
我已無心探究什麼,拿出煙盒抽出一支煙,打火機卻沒氣了,我憤怒的將其砸的爆炸,這時一個防風打火機遞了過來,我看著藍色的火焰一陣失神。
“抽吧,如果你能好受點”
她好像變得成熟了,也安靜了,不再像之前那樣鬧騰。
我認得這個打火機,是在香格裏拉時,她高反和發燒痊愈,那次讓我說前女友的故事之後她去對麵超市買的,說留個念想。
我湊過去將煙點燃,她熄滅了打火機,也像是真的放下了執念,向我伸出手“江愁,我們做好朋友吧,堅強點,外婆也不想看見這樣的阿愁,抽完這支煙,我們就回去坦然麵對好嗎?”
“還記得你說過,要做一個幸福的人,我相信外婆也不想看見你難過,要乖,好嗎?”
我恍惚了一下,她的樣子竟然和虞秋有些重疊,那說話的語氣讓我不再將她看成一個小姑娘。
我甩去雜念,和她的手握在一起,重重點頭。
“嗯”
我們回到了醫院病房,在樓道遇見了黃亮和杜傑,他們點頭致意之後繼續抽煙。
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換上笑臉,這才推開房門。
“外婆,你看誰來看你了?”
看見外婆的一霎那,林清淺眼睛頓時就紅了,跑過去抓著外婆的手。
“外婆,您頭發怎麼……”
她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低聲抽泣著。
我知道她的傷感,上次跟我回家,她還給外婆梳頭,而現在外婆原本灰白的頭發早已變成稀疏的白發。
“丫頭,你怎麼也來了?”
她哽咽著“周爸爸也在這裏住院,周爸爸和您都是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這樣?”
她說著說著哭得更厲害了。
外婆寵溺的看著她“丫頭別哭,人早晚都要走的,不礙事”
李叔和李嬸搖頭歎息,虞秋偏過頭去,不知是看窗外的風景還是抹眼淚。
“小秋你過來”
外婆招呼虞秋,她保持著笑容走過去。
外婆分別抓著她和林清淺的手,左看右看,最後歎氣道“小江身邊能有些真心對他好的人,我也就放心了,你們兩個丫頭我都喜歡……”
林清淺接過話“外婆,我和江愁是很好的……朋友,我真心祝福他和虞秋姐,希望他們能幸福”
然後她看著虞秋笑著說道“虞秋姐,你們早點結婚吧,這樣也能了卻外婆心願”
虞秋有些不知所措,因為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敏感關係,她不知道怎麼接話。
最後還是笑著回應“好的,謝謝”
這時護士開門進來,看著我說道“你就是江愁先生吧,胡主任讓我問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
“請稍等一下,等下我盡快會答複胡主任”
“好吧,盡快,這事不能拖”
我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走出病房掏出手機給妹妹小青打了電話。
“哥,怎麼現在給我打電話?”
我強行讓自己平靜,聲音還是有些微顫“小青,外婆……患上肝癌了,你來上海一趟吧”
電話那頭小青一下就哭了出來,“嗚嗚,哥,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啊?”
我無法回答她,我也想知道答案,但是老天不給。
“哥你等我,我馬上訂機票”
“嗯”
這一天,我想通了,有了一個想法,那就是不治了。
我想和小青還有虞秋一起,陪陪外婆去旅行,去看看她們那一代人心心念念的天安門。
我想在外婆生命倒計時的日子裏,陪她完成一個個心願,就算終要離開,我想要她開心,了無遺憾。
我想到了一部叫做《遺願清單》的電影,那個叫卡特的黑人汽車修理工和白人富豪愛德華,兩個絕症之人列出遺願清單一起完成。
隻有死亡麵前才有平等,貧窮、富有、善惡……都是過往雲煙。
我心意已決,我將帶著外婆去看天安門的升旗儀式;也會帶她穿梭呼倫貝爾大草原;再帶她去看看大海;最後一站我們會返回故鄉,回到那個隻屬於我們的小山村。
她對我的陪伴,我這一生都不會遺忘,而我也會帶著她的牽掛,好好的活下去,即使她最終離開,我相信也會像小時候她說的故事一樣,她會在天上看著我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