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一直想吃肉。這麼多天了,已經有人快要餓死了,現在村子裏有肉嗎?”
“不止是你,小子,大家都作和尚做這麼多天了,素食的話——”
似乎突然醒悟到艾日在叫嚷的內容是什麼,那人迅速閉起了嘴巴,眼神很是不安。
“你想給你的母親……?”
科爾圖的話沒有說話,但誰都知道他的意思。
艾日用力地跺著腳,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
“我的母親看不見,她不會知道那是什麼肉的。”
華沙聽見人群中一聲如釋重負的歎息泛起波瀾。很快又有人說道:“艾日,你母親吃得下那麼多肉羹嗎?”
“我隻要我母親應得的那一份!”
艾日惡狠狠地說,“剩下的你們怎麼分配,隨便!”
“那麼就這樣吧。”
說話的是科爾圖,看起來他並不像做出決定,隻是總結了各人的發言。一陣歡天喜地地咆哮,華沙目視著一群歡天喜地的麵容與自己擦身而過,用瘦弱的手臂架起天使的屍身,順便揚起手中的刀子。很快,村落的中央空地上奇跡般地變出了一個大鍋,點燃的木柴在熊熊燃燒著,大大小小的肉塊咕咕嚕嚕地在湯水中沉浮。血跡斑斑的一雙雙手依然在不停地添加柴火。
“沒有油,沒有調味料,隻有鹽,即使吞下去也算不上‘重口味’吧。”
華沙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招來科爾圖困惑的一瞥:“什麼?”
“沒事。”
這裏並不是他很久以前所在的世界了,華沙再一次領悟了這一點。
“沒事的話我先離開一會。”
科爾圖說著,故作親熱地拍著斯帕的肩頭,將抗議著自己還沒有參加聚餐的矮子拉扯到眾人的視線後麵去。
華沙摸了摸寶石掛墜,好奇心起。
“永恒屬於死者。”
——……那麼,又有什麼事情?
在心中說出聯絡暗語後,很短暫的一個間隔,大致相當於眨兩下眼睛的工夫,那邊的雇主就傳來了回音。
——這點小事,你也需要我來處理嗎?
不愧是用心聲傳遞,語言上需要解釋一會的東西,對方幾乎立刻就掌握了華沙的要求。
“因為這樣很方便,而且危險度很小。”
“你總是理由多多,那麼姑且聽著吧。”
視覺神經喀嚓一下,似乎發生了場景的切換,耳朵裏也傳來了如臨其境的聲音。將矮子拖到一堵泥牆後的斯帕,正毫不客氣地用拳頭招呼後者的腹部。斯帕倒在地上捂著肚子,表情痛苦地扭曲,嘴角淌出唾液。“我是讓你把那巧克力交給艾日的母親滋補身體,可是你居然又敢獨吞了!怎麼,你以為我的話是兒戲說過就忘嗎,還是以為我看不到你牙齒上黏的東西?”
斯帕張開的嘴中,那咖啡色的牙齒在華沙腦中一劃而過。當時他並沒有注意這一點,巧克力他已經當做人情送出去了,交給誰分配是他們自己的事——“老大,老大,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每次你都這樣說!”“聽我解釋啊老大,我又不能親手把東西交到他老娘手上,他像看金庫一樣看著他老娘不準任何人靠近,老大。如果我給他的話,他如果往糞坑裏一丟,這份禮物不就完了嗎?所以我才一時鬼迷了心竅,真的。天啊,老大,你再踢下去我的腸子就要流出來了!”
在斯帕的哀求聲中,科爾圖這才憤憤地停止了用腳尖蹂躪他肚皮的動作,匍匐的斯帕弓著身子痙攣著,猶如一條青蟲。
“沒有下次了,記住我的話。這次的聚餐你不準參加。仗著跟我們家一起出來的你,總是去欺負那些外鄉人,別忘記他們跟你們一樣,都是逃難的兄弟!再敢這樣的話,我就親手解決了你!”
聽起來,原來這是一個好人啊。但是……這個時代裏,好人總是活不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