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榻上昏昏欲睡的扶蘇聽那護衛士兵傳報說上將軍蒙恬已到帳外，心頭一個激靈，三步並作兩步迎了出來。一直以來，扶蘇對這個亦師亦友為帝國立下赫赫戰功的上將軍蒙恬素來都是敬佩有加的。
此時扶蘇見蒙恬一臉的焦急之色，很是疑惑，當下拱手一禮道：“扶蘇不知上將軍來訪，恕未遠迎。隻是不知上將軍為何如此焦急啊？匈奴又進犯了麼？”
“那卻不曾，隻是老臣有件家書要請長公子一看。”蒙恬邊說邊就進了營帳，來到案前將一張羊皮紙嘩啦地一聲就攤了開來。
“上將軍家書，為何要我來看？”跟在後麵的扶蘇一瞄，迷惘地抬起頭來。
“公子且看一遍。世間可有如此家書？”
扶蘇揉了揉眼睛，仔細看過一遍還是搖了搖頭：“看不出有甚。”
“公子且振作心神，聽老臣一言！”蒙恬麵色冷峻，顯然有些急了。
“大將軍請說。”畢竟扶蘇素來敬重蒙恬，聞言又是一禮。
“公子且說，蒙毅可算公忠大臣？”
“大將軍甚話！這還用得著我說麼？”
“好！以蒙毅秉性，能突兀發來如此一件密書，其意何在，公子當真不明麼？依老臣揣摩，至少有兩種可能：一則，陛下對朝局有了新的評判；二則，陛下對公子，對老臣，仍寄予厚望！否則，陛下不可能獨派蒙毅返回關中，蒙毅也斷然不會以密書向公子與老臣知會消息，更不會提醒公子與老臣時刻留意。老臣之見：陛下西歸，徑來九原亦未可知。果真陛下親來九原，則立公子為儲君明矣！”
“父皇來九原？大將軍何有此斷？”扶蘇驟然顯出一絲驚喜。
“公子若是去歲此時，焉能看不出此書蹊蹺也！如今你如此消沉，當然看不出有甚異常。”蒙恬啪啪抖著那張羊皮紙，語氣也重了起來。
“這次大巡狩前，公子業已親見陛下發病之猛。這便是說，陛下這次大巡狩，原本是帶病上路，隨時可能發病，甚或有不測之危。蒙毅身為上卿兼領郎中令，乃陛下出巡理政最要緊之中樞大臣，何能中道返國？這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奉了陛下的秘密使命！還禱山川，不過對外名義而已。然則，既有如此名義，便意味著一個明白的事實：陛下一定是中途發病，且病得不輕。否則，以陛下之強毅堅韌，斷然不會派遣蒙毅返回鹹陽預為鋪排。蒙毅書說，國中大局妥當，李信率兵東來。這分明是說，蒙毅已受命安置國事，並受命調遣李信回鎮關中！陛下如此處置，定是陛下憂慮關中根基不穩！陛下已經覺察到了某種可能隨時襲來之危局！公子且想，這危局是甚？老臣反複想過，不會有他，隻有一處：陛下自感病體已經難支……否則，以陛下雄武明徹，幾曾想過善後鋪排？陛下有此舉措，意味著朝局隨時可能發生變故。公子，我等不能再混沌時光了！”
“父皇病體難支……”扶蘇的眼圈驟然紅了。
“身為皇子，家事國事本為一體。”
“不。父皇英明雄武，他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扶蘇迷惘地叨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