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3 / 3)

“我……難道?你一直都在觀察著我?”

“是的,每一刻。”辛蘭的手像一條冰涼的小蛇,不經意間已經潛入了他的衣服,在他背後摩挲前進著。

“我怎麼不知道?”

“你的眼神都在別處,你的笑容都給了他人,我無法靠近你,靠近你,我總怕自己會體無完膚。”

“我竟是一隻豪豬麼?”

“是的,你是一隻周身尖刺、身披烈火的豪豬。”

“那我也要擁有你,在我眼裏,你就像樹梢的一縷輕風,捉不到,聽不著,隻能在你從我發梢掠過時感受到,我寧可折斷這些堅硬的刺,將火焰逼入心裏去燃燒。”

“你不喜歡我的,你喜歡的隻是一個影子,我知道那不是我。”

“我已經要愛上你了。”

“不是的,你隻是想得到我,為了得到我你可以不惜代價;但是得到了,你就會輕視我,折磨我,甚至拋棄我。”辛蘭傷心起來,流下撲簌簌的眼淚。

“我……我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

“你就是這樣的人,天蠍座就是這樣的人……”

“我不信這些東西,這無非是西方的八卦。”他揮舞著雙手,好像能讓她收回這話似的。

“由不得你的,但即便你是這樣,我也願意和你一起,就算燒成灰燼,化為齏粉,陳麥,你想和我在一起嗎?”

“當然,我親愛的,我每一秒都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你隻是口口聲聲說喜歡我,你為我做了什麼呢?愛不是嘴上說說就可以的呀?連小王八蛋都時不時給我送本書,寫封信,下雨的天在樓下等著給我送櫻桃,你呢?你為了你的麵子,都快裝作不認識我了。村裏那場戰鬥,你千萬不要以為是為了我,那是為了你自己的尊嚴。”辛蘭聳著肩膀說。

陳麥突然無話可說,於是他走到她眼前,愛惜地捧起她的臉,鼓足勇氣想輕輕說一句愛她,但辛蘭的臉頰迅速枯萎,變硬變冷。他的右耳發出爆裂的聲響,臉上像是挨了一磚,將他砸向地麵,卻落不下。他像跌在了一片堅硬的風上,或在一張阿拉伯飛毯上,飄飄忽忽地飛出了亭外。亭裏的辛蘭淡然而冷酷,惡狠狠地看著月亮,她在月光裏如鬼似魅,像飄來的小倩。這情形美麗而詭異,而他隻能越飄越遠,直到左臉和半個身子撞到了什麼,眼前迸出一片燦爛的星,他才頓然清醒。

“陳麥,你丫幹嗎呢?被女鬼撲了是吧?不跟著大夥上山,三更半夜在這裏滿地打滾?”

撥開滿臉的灰土,陳麥仍在恍惚,一股冰涼的風灌進他敞漏的脖子。老二和老六一前一後走來,笑著扶起了他。

“你敢在這做夢啊?駱駝的安危事小,你被這周圍女村民先奸後殺事大,你難道不知道咱們學校周圍村子裏的寡婦多麼?”老六給他點上一支煙道。

“這雞巴不行,寡婦給他還便宜了他,就怕是被一幫久曠女鬼給吸得精盡人亡,一命嗚呼,敗壞了咱們宿舍的名聲。”老二凍得直哆嗦,手插在褲兜裏抖個不停。

“別扯了,快把大衣給我,凍死我了!要不是從長椅上掉下來了,我險些就睡過去。”

“那雞巴更不行了,那成了懸案了,昌平公安局圍著你勘驗半天,肯定弄不明白這人幹嗎死在這。先要拉回去對你進行一番屍檢,先扒光了,再把肚子剖開,喉嚨和屁眼采樣,之後不了了之,給你定個為情自殺,然後把你的眼珠子和兩個腎都賣給醫院,大腳趾上釘個鐵牌就送了火葬場。你一溜煙就爬煙囪走了,法大多少女人要為此爭風吃醋,茶餘飯後,各路騷婆都發著祥林嫂般的感慨:這雞巴不行,你說陳麥這個傻逼,走就走了,可他到底是不是為我死的呢?”

陳麥對這個荒謬的夢感到難堪,夢裏的他在辛蘭麵前顯得如此懦弱,說出來自是丟人。難怪夢裏的對話酸得肉麻,像胡編的話劇台詞。抽完那根煙後,他決定拉著兩個活寶去大喝一頓。駱駝的名字又在山裏回蕩,那是他們回來了。他的心裏仍被那夢境擠得滿坑滿穀,必須把他們倒將出來才算好過,今晚定要喝醉,一醉不用解千愁,就解這一晚的夢魘便好。

兩個活寶當然樂意,且提出了明確的要求。散裝啤酒是不喝的,最差也得是瓶裝燕京,還要配花生米。這麼晚的光景,西門的酒館全都關了,他們繞過半個學校,來到東門南邊那一排小飯館。這裏的小川味飯莊有一雙姐妹老板,川中生人,為人豪爽,略有姿色,至今未嫁。不管多晚,隻要敲門,大姐必開門迎客,高興了還能請大家喝上幾杯,這在法大早已成為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