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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麥關機謝客,打到家來也不接,隻開著工作手機。小約翰執著地打到床頭,他還是不接。馬璐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又叫不動他,便和小約翰說他頭疼上火帶拉稀,總之是廢柴一根苟延殘喘了。小約翰也不說破,讓馬璐轉告他,明晚在大龍處請文局和二巴圖等一幫人吃飯,讓他別誤了。
馬璐給他煮了點蕎麥麵條,就又要去醫院陪孩子了。這些天情況好了些,醫生說腫瘤可以采用一種新型的治愈方法,通過針劑注射,讓腫瘤饑餓而死,餓得差不多了再打個洞一刀剜去,但因此住院周期要長一些。這些天一直是馬璐的父母在陪護,馬璐怕父母太累,今天就又去了。陳麥假惺惺地說要同去,馬璐說你明天有那麼重要的飯局,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孩子的病是個持久戰呢,不急在這一時。
馬璐在客廳裏窸窸窣窣地穿著衣服,費力地蹬進皮靴,臨走前還去廚房倒了點水喝。陳麥閉著眼靠在床上,一副勞累不堪昏昏欲睡的樣子。他從每個聲音判斷著馬璐的動作和表情,連她圍上圍巾的聲音都聽得真切。這些微弱卻強悍的聲音連綿地刺激著他,像用針在刺穿皮膚,直到她拿起鑰匙出了門,那門咣地一聲合攏了,他才喘出一口大氣,睜開雙眼。
馬璐在下樓,聲音由近及遠,踩出噶嗒噶嗒的響。她的腳步聲不徐不疾,步步清晰,這腳步在夜裏傳來,讓陳麥湧動著暖意,又泛著愧意。秋已經深了,夜晚日漸冰涼,這個為了家庭默默奉獻的女人,走進夜色時煞顯可愛。而他卻像一隻若無其事的貓,偷吃之後,躲在自己的情緒角落裏舔著華麗的毛。慚愧像潮水一樣湧來,使他再躺不住,鑽出被窩,快步走到窗前,撩起厚重的窗簾去看她的背影,可恰好她轉過了樓房之間的拐角,隻留下一個長長的影子,一晃一晃地消失了。
陳麥懊惱地拉上了窗簾,把睡衣穿上,像作決定一樣把燈都打亮。點起一根煙,打開電視,正在播著一部公安題材劇。一個警察在裏麵正義凜然,看著像要大義滅親,把他爹送進看守所。陳麥受不了主人公那做作的聲音,覺得這演員把大義滅親演出了性欲亢奮的感覺,他忙把音量擰到最小,看著舒服多了。窗戶被風吹出了哨響,仿佛黑暗在向窗裏進攻。他緊了緊睡衣,給艾楠發了短信,問她在做什麼。十分鍾過去,她沒回。他不管不顧地撥了電話,不接。陳麥扔下手機,雙耳嗡嗡,眼前浮起她和一個男人在床上忙活的畫麵。他越想越氣,但又突然笑了,是的,多麼可笑!還是老問題,這和你有甚相幹?一次次想明白,又一次次變糊塗,真是不可救藥。
手機響了,他一把抓過,卻是小約翰的短信。“抱歉,兄弟,我昨天話說重了,別介意。明晚別誤了。”他當然不會介意,這短信他也不想回,小約翰也不會介意。
艾楠仍沒有回電。他看看表,她不會睡這麼早。這令他報複性地想做點什麼。想了他就動了,他飛快地穿上衣褲,拿起車鑰匙下了樓。幾隻野貓在吃著垃圾,一架要降落的飛機慢吞吞掠過鐵塔,消失在樓房後麵。他開上街道,像被魔鬼牽著般駛去。從家裏到“幸運星座”隻有五分鍾不到。小梅沒有客人,他立刻讓人把她叫來。
可是,當他看到她時,那股報複的衝動卻沒有了。她太過柔弱,眼神清如月邊的薄雲,她隻輕輕說了一句:“剛還在想你,你就來了。”他緊攥的拳頭鬆下來,自嘲般微笑了一下。
“加班了,睡不著,找你聊聊天。”陳麥坐進沙發,翹起二郎腿。
“看你眉頭都要擰裂了,還聊天?心裏有事吧?”小梅笑著端了一杯茶,紅茶很香,或許裹了她的味道。
“你很懂星座是嗎?”
“不算懂,沒事就看看,和姐妹們吹牛用。”小梅側臉看著他,等著他的問題。
“獅子座的人……嗯,我是說獅子座的女人,和我合適嗎?”他喝了口茶,不知是不是臉紅了。
“哦,獅子座麼?也蠻合適的,但你們是陰陽性格的兩極,吸在一起雷都劈不開,但你是至陰,她是至陽,在一起注定雞飛狗跳,保持距離比如膠似漆好得多。”
“還有呢?”他點起煙,故意吸進一大口,噗地噴出來。
“嗯……獅子座女孩很自傲,也很博愛,愛你的時候能海誓山盟,但背著你和別人也能轟轟烈烈。你們這兩個星座的占有欲都太強,也都太過自我,黏在一起,你們的愛能燒化鋼水,冷在一處,你們的怨能凍裂海洋……”
“這都從哪看來的?準嗎?”他刻意地大笑著,心裏暗自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