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3)

滿地都是光屁股的人在爬,那些舉著火把戴著口罩的家夥橫行無忌,眨眼之間就把帳篷群燒成衝天的火。烏鴉們無處停留,隻能高懸在天上看著,看幾百支火把驅趕那些可憐鬼。後者也有抵抗,掄起身邊任何武器凶狠反攻,但很快就被亂棍打倒,他們向著不同的方向逃去。火把們分頭去追,像流進山穀的熔岩,越流越遠,越流越疏,一下子點亮了這沉睡的城市。

這場戰鬥可謂全勝。入侵者有的被打得頭破血流,有的被燒得焦頭爛額,一窩窩在冰冷的街道瑟瑟發抖,他們帶來的一切都付之一炬,幾麻袋饢都被搶光,灶台被搗毀,母雞被棒殺。那些得勝的家夥不再追打他們,隻把饢掛在胸前或背後,遠遠看去,他們就像一大群拿著鍋蓋去參加團體操表演的群眾演員。

公安接到電話,說很多新疆人光著屁股滿街竄,你們管不管?對方已成散沙,沒吃沒喝沒衣服還滿街亂竄,顯然成了不安定因素。警察很快就開始搜索那些光屁股的,抓得不亦樂乎,至於誰燒的誰打的誰組織的,回頭再說。

既然回頭再說,這事也就沒人再說。那些光屁股的家夥被遣返回家。街頭巷尾流傳著三百壯士夜襲敵營毫發無損的壯舉,像甘興霸踹了曹營,像群狼咬了羊圈。風裏飄著一個個閃亮的名字:小約翰、陳麥、二巴圖、老婦女、吳群立、趙小牛、老巴特、柴雲波、愣三毛、黑鐵六……這些少年和這個傳說一起載入陽關的史冊,他們從流氓變成英雄,從孩子變成好漢,那是他們的時代,那是他們的街頭。

這場大火燒了一天一夜,和大興安嶺的火一起熄了。那火沒像老百姓們想的一樣燒到陽關,滅火大軍浩浩蕩蕩坐著火車回來了,非但沒有被火烤焦,反倒吃得白白胖胖,像英雄凱旋一樣戴著大紅花招搖過市。這凱旋更是遊街、事跡報告會、輝煌成果展,轟轟烈烈了一個多星期,把南疆中越邊境發生的戰事摩擦的消息都湮沒了。

陳麥給老梅的一首詩獲得了市青少年詩詞比賽二等獎,學校通知他去領獎。他聽說第一名被某領導的孩子拿去了,就不去。給老梅的詩怎麼可能是二等?學校臉上有點掛不住,竟派人去幫他領了。陳麥得知很是不屑,班長把獎狀拿來,他隨後即丟在了廁所裏。這時尿布來報,說二巴圖等人找到了那些偷發菜的人,敲詐了一半的貨。仗是大家打的,幾千塊錢的東西卻被這小子獨吞了,各路好漢都暴跳如雷呢。

胳膊上著夾板的大龍不幹了,召集大家在他家開會,商議對付二巴圖之事。陳麥趕來時,大家正吵成一鍋。

“都說二巴圖的地盤在舊城南區,但這人其實根本沒啥地盤,他們那幫人走哪混哪,和咱有產業的可不一樣,這幫人完全是街頭流氓,找不到人,咱們連反擊的目標都沒有。”馬桶叼著一根煙,手裏拿著一根鉛筆,煞有介事地在陽關市地圖上畫來畫去,像個作戰參謀。

“平常找到他們並不難,這幫人三天兩頭出來搞事,搶軍帽、偷豬蹄、騎著自行車到處惹事,大多時候都在回民區那邊。可最近我們去摸過底,這幫人突然間全藏起來了,在地麵上打聽不到。我們的眼線去細探,一個個都在胡同裏稀裏糊塗被揍了。我們要出擊,總要摸清敵人的動向,不能貿然前去,要不能集中優勢兵力予以重點打擊,萬一陷入他們的分割包圍,怕是要吃虧。回民區那幫人單對單都不是咱們的個兒,但是人要是比咱們多個幾十號,那還是要吃虧的。”蔞瓜不知從哪裏搞來一個坦克兵的帽子戴著,後腰別了一根裹了電工膠布的空心鋼管。最近瘋狂的體育鍛煉見了成效,原本麻稈樣的身板,如今隔著衣服都能看到胸大肌。

“二巴圖家在哪?把他家找到,爺一個人上去滅了他。”大龍顯然不適應這類作戰會議,在他看來這事再簡單不過,直搗狗窩廢了二巴圖,他那幫爪牙也就不戰自敗了。

“這王八蛋家底兒挺硬的,他爹是回民區公安局的,好像是個大隊長,咱最好別在他家那裏動手,這成了和共產黨作對了,咱肯定沒好果子吃啊。”哨兵尿布說。“大隊長算個球?爺爸還是政協副主席呢,就在他家門口辦他,出了事爺頂著……”蔞瓜叉著腰道,見眾人都怪怪地瞪著他,蔞瓜悻悻地改了口:“……有爺爸頂著……”

“……尿布說得有理,你要去他家門口辦他,光天化日的,蔞瓜你爹就是市委書記也沒用。到時候你老子能保你沒事,我們可就全進去了。還是要沉住氣,把二巴圖這幫人的行蹤鎖定了,收拾了他們。就讓他們知道是咱們幹的,但不能讓警察知道是咱們幹的,這是江湖恩怨……”陳麥放下筆,拆開一包中華,扔給眼熱的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