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遲到了許多年Txt下載時間:2012/9/2619:43:04。”雷再暉已經推開座椅,扣上外套的扣子,“事到如今,我隻能送蒙先生你四個字——安全第一。”

他走得瀟灑,蒙金超在他身後狂吼:“我四年前就該坐這個位子,他聞柏禎一句要留下來,霸住不放,我能怎麼辦?我忍!我忍足四年,忍到他走,他的小姘頭還非要留在百家信礙眼,我能怎麼辦?我還忍!忍來忍去,我得到了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們背後怎麼叫我?現在好,連個李歡都敢騎到我頭上來!竟然發郵件威脅我,膽敢開除鍾有初就在茶水間投毒!鍾有初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聞柏楨留下來的小姘頭!”

雷再暉猛地停下了腳步。

蒙金超已經喊到聲嘶力竭。

“你以為我關閉茶水間是為了什麼?好玩?耍小伎倆?不是!我告訴你,沒有人能指揮我!沒有人!”

他推開了鐫有“InvestmentBankingDivision”字樣的橡木大門。

雖然公司在投資市場的占有率在上升,但辦公環境並沒有得到任何改善。擁擠的辦公桌之間形成了一條條狹長而複雜的甬道,從日光燈的位置望下去,好像一張龐大的蛛網,裹住所有人的金錢欲望。

剛到上班時間,各桌上的電話已經響個不停。

“Hi,Berjhen。”

當他走向自己的辦公室時,一路上有不少下屬與他打招呼。在這樣的一間歐洲員工占75%以上的大公司裏,一位東方人能夠獲得尊重實難可貴。

“Hi。”

他淡淡地點一點頭。大家都知道這位東方人素來沉默而內斂,於是又用脖子夾著電話話筒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從他的辦公室的玻璃窗一眼望出去,整個部門全是歪脖子,景象奇怪。雖說是主管辦公室,麵積亦很逼迫,隻有九坪,一張四尺長的橡木桌上沒有電腦,隻有滿滿敦敦地放著所有今天要批閱的文件和合同。燙金的銘牌,亦是橡木質地,手工製作。

銘牌上第一排是頭銜,SeniorDirector,第二排是姓名,Berjhen·Win。

女秘書是一位英裔的美國人,發音飽滿圓潤,有一種貴族的氣質:“Berjhen,line2。”

Berjhen·Win接起電話:“Hello。”

“聞先生,是我。楚求是。”

電話裏楚求是的聲音非常清晰,一點也聽不出來是越洋電話。他的聲線一向是充滿活力而快活的,這次也不例外。

“是你。”聞柏楨看了一眼壁鍾。牆上掛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壁鍾,一個走著紐約時間,一個走著北京時間,“在看這邊的大盤?”

“聽你的話,昨天已經估清。”楚求是笑道,“這不,一開市就來感恩了!”

“求是科技的融資計劃我已經看過,寫的很不錯。”聞柏楨道,“不過我這邊明年不預備做一百萬以下的項目。所以我會幫你寫一封推薦信到另一家公司,他們做中小型企業融資金融鏈非常成熟。”

他說了一個名字,楚求是很高興:“謝謝你,聞先生。我對自己的計劃書非常有信心,不過也還是要感謝你是我命中的貴人。”

“和我就不用客氣了。謝來謝去浪費時間。格陵那邊一切還好吧。”

“好也不好。”

“怎麼講?”

“百家信今天裁掉了六十多名員工。老臣子,新鮮人,五花八門。”頓了一頓,楚求是道,“我想請她到我這邊來做事。發了好幾封信,她從來沒有回過。我想說采取迂回戰術,先將她的徒弟何蓉挖過來,哈,那臭丫頭反倒把我罵了一頓。”

聞柏楨平靜道:“她確是一員猛將,蒙金超降不住。”

又寒暄了幾句,兩人便結束了對話。放下電話,聞柏楨走到了壁鍾前麵。

房間裏常年是二十度。他穿著一件豎條紋彩虹色的馬海毛針織衫,時間似乎格外地眷顧他,依然是清秀窄臉,眼睛細長,猿臂蜂腰的模樣。

他望著壁鍾,現在的格陵是晚上十點三十二分。

時間回到八年前,聞柏禎和蒙金超交接的時候。

新千年伊始,解除了千年蟲魔咒的各位IT人士,工作勁頭格外足。在順利過渡中起到絕對帶頭作用的聞柏禎,順理成章得到了董家的青睞,決定將他發展入董事局,不日將前往紐約總部任職。

“恭喜恭喜!”

在聞柏楨的辦公室裏,蒙金超笑得比聞柏禎更開心。他雖然年紀大,但是入行晚,嚴格來講算是聞柏禎的徒弟。所謂教會徒弟餓死師父的情況並沒有在他們身上出現,相反聞柏禎一直很提攜蒙金超。

“謝謝。”

聞柏禎的狐狸外號絕非浪得虛名。蒙金超一開始還相當謹慎,覺得聞柏楨的傾囊相授是陷阱。但隨著聞柏楨的歸期越來越近,他的心也越來越安,隻等著師父一走,自己便要扛起大旗。

“我羨慕你有這機會入董事局呀。不是董家人能入董事局,這可是頭一遭。”

聞柏楨笑笑,喝了一口水,丁時英敲門進來。

“聞總,這是今年新進員工的名單。所有新人現在都在第一會議室,請您訓示。”

每年招新的計劃由各子公司擬定,上報總部批準後再自行招人,所有新進人員照例先去上海分部培訓三個月然後分流入各子公司。

今年的招新事務已經交給蒙金超,但每次丁時英還是會象征性地征求聞柏禎的意見。

聞柏楨看也不看那名單,對蒙金超道:“訓示就不必了,先帶他們熟悉一下工作環境。其他的事情你拿主意。”

他拿起椅背上外套:“我先走了。萬一有什麼事情,可以在百麗灣找到我。”

蒙金超將他一直送到大門口,兩人又在門口絮絮地聊了幾句,聞柏楨走之前是想將泊在百麗灣的一艘小遊艇賣掉,因為船上的設備才都更新過,全是最新貨色,所以開價較高。蒙金超想買,殺價又太狠。

聞柏楨不覺得應該要賣這個人情給蒙金超。兩人正在交談時,丁時英已經帶著那群十來個的新進員工走了過來。

“先來認識一下老板。這位是我們百家信的總經理,聞柏禎先生。這位是副總經理,蒙金超先生。”

“聞總好,蒙總好。”

一群掛著員工證的男女員工齊聲喊道。

他們臉孔稚嫩,女員工都互相挽著,好像九連環;而男員工則恭恭敬敬地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但仔細一看,又都是將手交叉護在小腹前,還帶著縮肩,好像足球場上罰任意球時築起人牆的姿態。

不知那個不長腦袋喊的卻是蒙副總好,丁時英原是微笑著望向聞柏楨,聽見了,便去看那聲音的來源,實在是找不到,便來看蒙金超的臉色——她知道他一定在意得很。

聞柏楨隻是淡淡地點了個頭,蒙金超笑得很開心:“很好!很好!這些都是我們百家信的新鮮血液呀!丁秘書,帶他們到處參觀參觀,熟悉熟悉工作環境。訓示嘛,就不用了!”

他隻是將聞柏楨的主意變了個花樣,自己還是一點主意也沒有。

但是聞柏楨突然加了一句:“每個人做個半分鍾自我介紹。”

他們十分熟悉這個麵試流程,於是便很快地按照工號自我介紹起來。

“我叫,格陵人,畢業於南開大學……”

“我叫……”

“我叫……”

“我叫鍾有初,雲澤人……”

聞柏楨看著她的頭頂道:“你的聲音可以大一點。”

那鵝蛋臉的小姑娘留著齊肩的短發,斜斜的劉海,有些斜視的眼睛盯著地麵,稍稍提高了聲音。

“我叫鍾有初,雲澤人。畢業於格陵第二專科學院電子商務專業。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請大家多多指教。”

丁時英覺得鍾有初的外形在這一批新進員工中並不算起眼,不過是勝在年輕。但大家不都很年輕麼?

剪裁合體的墨綠色職業套裝包裹著她青春的身軀,穿著OL的五公分高跟鞋,目測有一百七十公分。新人中她唯一的優點是做事也很勤力,領悟力強,讓丁時英很是省心。

隻是不太合群。

所以當聞柏楨突然又開始頻繁地出現在百家信,並且參與了新進員工的每周評議時,即使是心細如發的丁時英,也隻是將目光鎖定在最漂亮的那位女員工身上。

但很快,那位漂亮但沒有大腦,在第一次見麵時貿貿然喊了“蒙副總好”的女員工沒有捱過兩個星期就被炒掉了。即使如此,聞柏楨依然頻頻出現在百家信。

午休時,他看見鍾有初在茶水間裏,靠著桌子,一邊吃餅幹一邊輕輕捶腰。

“鍾有初。”

她趕緊站直:“聞總,中午好。”

聞柏楨看也沒有看她,拔腿就走。

“給我衝一杯咖啡送進房。”

“好的。”

丁時英實在猜不懂聞柏楨的心思。離他的歸期越來越近,可他無動於衷。有人要買他的小遊艇,他竟然也不賣了。蒙金超心亂如麻,讓丁時英去探探口風。

“這批有個女孩子,我總覺得以前見過,像是拍過電視。”聞柏楨好似無意地問了丁時英一句。

丁時英恍然大悟,笑著說:“聞總是指那個鍾有初吧?她剛來的時候,大家都說像鍾晴!她自己也說上學時常被認錯,虧得又是一個祖宗。”

聞柏楨點點頭:“確實。仔細看,又不是很像。”

丁時英試探地問道:“聞總,我們預備辦一個派對,您看什麼時間比較合適呢?”

“要趕我走了嗎?”聞柏楨似笑非笑地反問她,“蒙金超忍不住了,推你出來。”

全公司都知道丁時英是蒙金超的人,但全公司的人都不知道為什麼有才有貌的丁時英竟然是蒙金超的人。

丁時英覺得心裏滿滿地都是苦澀,苦得她一張臉都僵掉了:“聞總,我覺得鍾有初是可造之材,我會一直親自帶她。”

聞柏楨將一支筆丟在桌上。

“這個周末吧。把場訂好,叫新來的那些孩子們也參加。”

政府重修後的風後路是清一色的獨棟建築風格,多為兩層或三層的簡樸小樓。

“燈光真暗。”利永貞從車窗裏往外麵看,看見了一張房地產廣告,“這裏靠海的,房價竟然隻有長壽山的十分之一!”

“風水不吉利唄。”出租車司機道,“我載乘客上長壽山,那房子蓋的,嘖嘖嘖!真像明信片上的歐式古堡。那兒比這兒還是高了一大截呀。”

出租車停在了A72號前麵。

這是一棟年久失修的兩層小樓,沒有燈光,沒有人煙,門窗緊閉,臉上貼著一張紙。

鍾有初先下車:“……和我老家的房子有點像呢。”

她站了一會兒,並沒有無臉人打開門迎向她,便稍稍放下心來。

“這房子也有些歲數了,看來在台風中沒有垮。”利永貞靠前去念門上貼著的告示:“此屋整體出租或轉讓。有意者請聯係張先生,電話……十位數的手機號!坑爹麼!”

兩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笑得很是暢快。出租車司機探頭出來問道:“這裏好像沒人住呢!”

“沒人住,有鬼住呀!”利永貞大聲道,終於引得鄰居開了門出來潑洗腳水:“阿彌陀佛!小姑娘亂說什麼!”

利永貞吐了吐舌頭,拍了兩下手:“好了!沒有無臉人!世界和平!鼓掌鼓掌。”

“還有一個電話號碼。”鍾有初說。

利永貞探頭看了看她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那個固機號碼:“這是格陵能源集團轉型前的內部固機號碼,前四位數都是一樣的。現在早就廢掉了。”

果然是空號。

鍾有初舒了一口氣,但感覺更加空虛了。

兩個人慢慢走到路口去等公交車。

“鍾有初,我們這邊要招行政人員,你想不想來?”

“你們單位不是那麼容易進得去的吧。”

“很多職工家屬都霸著行政位,屁事兒也不會做!”利永貞將胸脯拍得山響,“何況還有我罩著你!我就說你是我親姐,難道還叫我一個高級電力工程師拿戶口本給他們看不成!”

“我想休息一段時間。”

“鍾有初,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不?高一放暑假那次。我媽說,考到全年級第一就帶我去見你。當時我都不知道她這樣神通廣大,以前的學生居然做了你的家庭教師。就是蔡娓娓呀,你記得不?她後來居然學吉普賽人跑去流浪了,真奇怪。”

“……記得。”

“其實我知道我媽存的什麼心。以為我近距離接觸到你,就會發現你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你所有在我心中的美好角色就會像肥皂泡似地噗噗都破掉。然後我就會回到現實生活中來——開玩笑,我利永貞才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呢!我要喜歡你呀,就一輩子喜歡!”

她張開雙臂,畫了一個很大的圓圈,大聲道:“一直到今天,你在我心裏還是superstar!”

作為行政大秘書,丁時英組織過不少的派對,迎來送往,紙醉金迷,而她對八年前那場歡送派對的全部印象隻剩興奮異常的蒙金超,冠冕堂皇的祝詞——所有這一切和後來的天翻地覆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以至於她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吧?那派對從未開始過吧?

她還記得鍾有初在喝了三杯紅酒後說的那句話。

“時英姐,人人都說你和蒙金超有一腿……依我看,不見得呢。你的困境,隻怕比做小三更慘。為什麼說到職場女人可憐,總覺得是被一個情字套牢?真淺薄。”

自覺失言,鍾有初就去了外麵透氣,直到有人在她背後問她。

“最近夢見無臉人了嗎?鍾晴小姐。”

鍾有初當然是裝傻:“聞總?”

聞柏楨道:“除了你,沒人能將黑說成白,真說成假。打定主意要裝作不認識我嗎?得了吧。你知道我不吃這一套。”

“聞總。我很難才找到這份工作。現在的公司,一聽說你是大專生,沒有工作經驗,看都不看你。”她躲閃著他的目光,“況且我真不知道你在這裏。”

看著她由以前的趾高氣昂變成了唯唯諾諾,聞柏楨竟然感到了一種撕裂般的快意。

“你沒做以前那份工作了?”

“臉變大了,上鏡不好看。”她這樣解釋,而這解釋在光怪陸離的演藝圈倒算得上是頗有道理。

“你父母身體還好嗎?”

他問中她的痛處。她躊躇了很久,終是不可以撒謊,怕天譴。

“我父親身體很好。母親去世了。”

聞柏楨驚得半分鍾沒有說出一個字來。鍾有初無法承受他所表現出來的驚愕和憐憫,毅然決然地走掉。

葉月賓怎麼會去世?她是端莊,不老的中年美婦。

那天晚上聞柏楨坐在自己的小遊艇上,喝掉了一支紅酒。

他想起第一次與鍾晴,啊不,是鍾有初見麵的情景。紅裏透白的蘋果臉,小小的身體好像一隻鵪鶉。

這隻唇紅齒白的小鵪鶉送著秋波問他:“聞柏楨,一見鍾情英語怎麼講?是不是loveatthefirstsight?我不玩暗戀的。暗戀有鬼用!”

“你可以叫我鍾有初。”她毫不掩飾自己的迷戀,“鍾晴這個名字是給不相幹的人叫的。”

後來發生過太多可怕而難纏的場景。他們之間真的一點美好的回憶都沒有嗎?

從她的作業本下抽出一張寫滿聞柏禎三個字的草稿紙。

她當著蔡娓娓的麵直截了當地說,聞柏禎襯我最完美,你不配做他的女朋友。

連蔡娓娓都被洗腦,聞柏楨,我要去流浪了。我厭倦了一直一直配合你。做你的女朋友可以滿足我所有的虛榮心,但我要的不是這些,我要的是自由——鍾晴說的,我要的是自由。

所有這些,決定了他不能輕易被一個斜眼的,謊話連篇的少女給虜獲。

他覺得鍾有初比鍾晴好聽。現在整個百家信都叫她鍾有初。她再也不是那個特別的鍾有初,他的鍾有初。

茶幾上放著他去美國的機票。

葉月賓是自殺,從格陵俱樂部頂樓跳下,當場斃命。這件事情被嚴密封鎖消息,未見報端,但他總還查得出來。

他將機票撕碎,扔進大海。

小李飛刀

永遠不要以為自己是地球自轉的原動力。

“雷先生今天不來了麼?”何蓉問梁安妮,“一個小時後新班底和總部有遠程視頻會議呢。”

“蒙總沒說啊。”梁安妮一邊玩蜘蛛紙牌一邊答道,“你再打去丁時英家裏問問,她怎麼還不來上班!真當自己和雷再暉是一國的啊,攀了那根高枝兒就忘了本。”

“我要布置會場。”何蓉駁道,“不然我們換換?”

梁安妮翻了個白眼,伸手拿起桌上電話懶洋洋地撥起號碼。何蓉拖著受傷的腳,一瘸一拐地走進第一會議室,關上門。

“唉!一個秘書抬水喝,兩個秘書挑水喝,三個秘書沒水喝……丁姐啊丁姐,你向來風雨無阻,怎麼偏偏今天不出現了呢?”

她連接上總部的網絡,視頻正常,開始測試麥克風。

奇怪的是,無論她如何測試,本底噪音就是無法降低,噫噫嗚嗚聽不清楚。

“怎麼回事?”何蓉撓著頭嘟噥,“噪音這麼大?室內濕度不高啊……”

她將地上的總開關關上,準備重啟試試。但那噪音仍在她耳邊縈繞。

突然會議室的門被重重地推開,梁安妮一頭撞了進來:“救命呀!”

和她一起撞進來的還有突然增強的尖叫聲,桌椅倒塌聲,紛亂的腳步——那些被何蓉誤會的本底噪聲,全部來自於會議室外突然爆發的一片混亂。

“怎麼了?”

何蓉話音未落,就被梁安妮推倒在地。而製造這一片混亂的人也趁機闖進了會議室,踢上門,手中兩尺來長的單刀直指剛才對他出言不遜的女人:“梁安妮,你說誰是神經病!”

梁安妮緊緊貼著牆角,嚇得兩股直戰:“李歡,李歡,你不要生氣,開除你又不是我做的決定!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蒙總呀!”

“我問你,你說誰是神經病!剛才你說誰是神經病!”

梁安妮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錯了,我錯了,你不是神經病!你也知道我這張嘴就是臭……”

“我不過好好地問你鍾有初在哪裏,你憑什麼說我是神經病!”

李歡手中的刀就懸在何蓉的頭頂上,隨著他激憤的動作一抖一抖。

何蓉張著嘴呆呆地看著他——平時的李歡隻是古怪,但並沒有攻擊性呀!

麵前的持刀人穿著一件黑色的豎領風衣,戴著黑色的皮質手套,右手持一把兩尺長的單刀,左手指間夾著三把四寸來長的飛鏢。看來他室友說他晚晚練飛鏢並不是假話,多半還聞雞起舞,苦練刀法。

她顧不得腳踝還在鑽心地痛,拚命靠手肘的力量一點點地向門口挪動。

“李歡,我是神經病,我是!”梁安妮一邊打臉一邊連聲求著饒,“再說,我真的不知道有初姐在哪裏!昨天雷再暉把她開除了!對了,何蓉和鍾有初關係最好,你問她!她肯定知道!”

她直指匍匐在地板上的何蓉;李歡餘光瞥見何蓉正企圖離開,一把拎住她的衣領將她拽起來:“別跑啊。”

下一秒刀刃就貼住了她的脖子。

何蓉從未覺得自己的頸大動脈奔流得如此歡快過。她拚命伸直了脖子,生怕李歡一使勁,自己的動脈血就要噴流到天花板上去了。

雖然視線受限,她仍能瞥見梁安妮像隻受了驚的老鼠一樣,刺溜一聲就到了門口。門打開,許多雙手伸進來,將梁安妮扯了出去。緊接著一名銷售部的員工氣勢洶洶地往裏麵走了兩步,指著李歡:“你給我把刀放下……”

李歡一揮左手,三枚飛鏢就射了出去。兩枚釘在牆上,一枚射中那英雄員工的左頰。英雄員工慘叫一聲,捂著鮮血直流的臉,朝門外跌去。

“你們都曾是我的同事,我不想傷你們!這是給你們一個教訓。誰不想要眼珠子,就隻管過來。”

無人敢接話。門外似乎有人在喊:“戴眼鏡的快到前麵來呀!”

李歡大吼一聲:“關門!”

會議室的門立刻被關上。

“李歡,冷靜一點。我想你也不願意傷害一個和你素日無怨的人吧?”被李歡推搡著坐在椅上,刀刃也換了個比較沒有那麼威脅性的角度,何蓉終於出聲,“況且這刀太鋒利了,也會傷到你。”

“我很冷靜。你知道我吃過很多泡麵,死不了的。”

李歡一掀風衣,手中又多了三枚飛鏢。何蓉眼角瞥見一片銀光閃閃——一枚枚飛鏢掛滿了他腰間,心中隻想罵娘。

一旦走出這個門,她一定要把鼎力的保安,梁安妮揍一頓!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跑回來,但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今天時英姐不在,我可以當半個家。不如你放下刀,我們溝通一下,想辦法將這事情解決。”何蓉頓一頓,又道,“你不讓他們進來,他們可以不進來。但是他們一定已經報警了。要我說,鬧到警察局就難看了,對不對?”

李歡嗤了一聲:“就知道你話最多。閉嘴。”

他環顧了會議室一圈,看見會議桌上擺著八台筆記本以及配套的麥克風和攝像頭:“怎麼,要開視頻會議?”

“是。十點整和總部有遠程會議。”

“開什麼玩笑。現在紐約是晚上。”

“這是雷先生早就安排好的。”

“蒙金超和雷再暉都不在。”

“他們半個小時後應該會出現。”

“我不要應該,我要肯定。”

“我肯定蒙總會出現,和總部開會他不會遲到。”何蓉道,“雷先生我不敢保證。時英姐今天也沒有出現。哎,我說,其實你到底想要什麼呢?咱們談談嘛。”

李歡一腳將地上的總開關踩下:“把離你最近的那台電腦和麥克風移過來。”

何蓉一邊要顧著脖子上的刀,一邊要挪動麥克風,短短十幾秒,已經冷汗直流:“請用。”

李歡將飛鏢放在桌上,開始單手操作。何蓉想起他是技術部的,不由得心往下一沉。

圍繞在會議室外的人正在嘰嘰喳喳討論。

“快報警吧。還等什麼!”

“不用報警吧?”又有一個人叫道,“我們的保安係統是最新的百家信產品,一旦遭到惡意闖入,電腦程序會直接通知大廈保安和最近的分局。”

“那警察怎麼現在還沒來!”

“不要說警察,保安也沒來啊!李歡交了員工證的,怎麼能進入鼎力!”

“說這些還有用嗎?快去通知保安!”

“不要慌!不要慌!出什麼事了!”

蒙金超終於出現,額頭上還掛著亮晶晶的汗珠,他奮力分開人群,走到了梁安妮麵前。梁安妮脫離了險境,已經不是剛才膿包的模樣。

“李歡不知道怎麼闖進來,現在在會議室裏,挾持了何蓉。”她比劃著,“他拿了一把刀,這麼長,這麼寬!還有無數的飛鏢……剛才已經有人受傷了!”

有人將負傷的員工推到蒙金超麵前。他在左頰上貼了一張創可貼,把射中自己的飛鏢拿給蒙金超。

“這是什麼刀?格陵有刀具管製,他李歡敢藏刀?”

受傷的員工道:“看起來好像是鉛筆刀。”

“鋒利嗎?”蒙金超不小心在刀鋒上滑了一下,立刻破皮:“哎呀,不好。我暈血。快拿創可貼來。”

“蒙總,這是要出人命的呀!快報警吧!”

蒙金超自信道:“不用!我們的保安係統是最新的百家信產品,一旦遭到惡意闖入,電腦程序會直接通知大廈保安和最近的分局……”

“李歡已經闖進來十多分鍾啦!別說警察,我們連保安的毛都沒看見!”有人喊道,“他還挾持了何蓉!”

“快報警吧!”

“不要報警!”蒙金超大叫道,“讓我想想!”

“蒙總,不能再想了呀!”

蒙金超怒道:“你們知道個屁!如果讓人得知百家信這樣輕易就被破門,以後我們還怎麼混?我們做保安係統,自己的安全都保證不了!”

一班人立刻啞口無言。

“我看他準頭不行,你們去引他投飛刀。等他彈盡糧絕,再一舉擒下。”

蒙金超的話沒有得到任何人回應。又不讓報警,又不能和會議室聯係上,局麵僵持著。

“他不是惡意闖入。”

人群外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大家回頭望去,看見雷再暉坐在何蓉的位置上,冷靜得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不要和技術部的第一名玩花樣。”他將何蓉的電腦屏幕轉向大家,“今天和總部有視頻會議,所以關閉了內部防火牆。李歡已經從會議室裏打開了何蓉的電腦。你們剛才說的話,全部都被他聽見了。”

何蓉的電腦屏幕上方的攝像頭一直不停地閃爍著,電腦裏傳來一個很有禮貌的聲音:“雷先生,謝謝你,我現在覺得視野開闊了許多。Hi,各位前同事,我不是神經病,你們不必慌。尤其是你梁安妮,我們倆還沒完呢。”

梁安妮嚶嚀一聲,立刻昏了過去。

“李先生,你看,我已經展現了我的誠意。”雷再暉從座位上起來,“你呢?你有什麼要求,盡管提。現在正是大好機會。”

“你能做主?”

雷再暉道:“今天這裏還是我做主。”

“是麼?”

“是。但在你提要求之前,我有一個問題。”

那邊似是不相信他雷再暉竟敢以逸待勞。

“開什麼玩笑,雷先生,我有什麼義務回答你的問題?現在我有人質在手裏。”

“誰知道?反正我看不見。”

電腦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何蓉慘白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但隻是一秒,攝像頭就被移走了。

“看見了沒有?”

雷再暉道:“看見了。”

“那你還要提問?”

雷再暉道:“李先生,你是一個很強勁的對手。我提問是對你的尊重。”

這話說得李歡非常受用:“請問。”

“我相信以你的技術,可以輕易出入鼎力的大門,但百家信?”

李歡道:“我早對主管提出過這套最新電子保安程序有致命後門。但蒙金超堅持要推出市場。為了賺錢,他堅持每三年要推出新產品,保證百家信的市場更新率和占有率。但是給自己的公司也裝上?我不知道他是自信心爆棚還是傻。”

在場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地望向蒙金超。蒙金超正要開口解釋,雷再暉一抬手製止了他。

“李先生,多謝你的解答。現在你可以提要求了。”

“聽說你開除了鍾有初。”

“是。”李歡正要發狠,雷再暉搶先道,“其實你沒必要威脅蒙先生投毒,要知道這事隻歸我管。”

李歡心情很愉快:“可他嚇得立刻把茶水間關閉啦。哎,蒙金超,你晚上被噩夢驚醒的時候有沒有尿褲子?”

蒙金超臉色變得非常難看。雷再暉道:“李先生,我們趕快把這事兒解決了吧。如果不能及時和總部取得聯係,他們一定會打電話來詢問,然後事態就不是我們兩個能控製的了。”

會議室裏的李歡竟然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何蓉滿心歡喜——李歡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帶入了雷再暉的節奏中,被雷再暉控製了局勢。她從未這樣地覺得屏幕上的雷再暉這樣英俊,他的眼睛真是迷人,具有讓人安定的力量。

“我有兩個要求。第一,我要求蒙金超立刻發函至各大媒體,承認百家信最新保安程序有問題……”

“這不行。”雷再暉斷然拒絕,“李先生,你知道我們之所以到現在還不報警,一個主要原因就是不希望影響到百家信的形象。”

李歡惡狠狠道:“那我替你們報警!”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但又覺得不對勁。報警的話,百家信可不就完了嗎?大家的飯碗不就都砸了嗎?

“何必呢?”雷再暉道,“一旦報警,不法之徒也會知道百家信保安係統的漏洞,他們如果趁機進行違法活動——這可不是對客戶負責任的做法,不是嗎?”

李歡又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雷再暉繼續道:“不如我們折中一下。百家信發函給所有客戶,承認最近一次係統升級出現紕漏,然後將補丁打上。你看怎麼樣?我完全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覺得不能接受,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李歡道:“也行吧。我接受。”

大家幾乎要歡呼起來,蒙金超突然道:“雷先生!多謝你!幸虧有你能製得住他!”

何蓉聽見這句話,心立刻一窒;屏幕上雷再暉一直鎮定的臉色也刹那變幻,但立刻平靜下來。

李歡已經炸了:“雷再暉!你他媽的是不是在給我下套子!憑什麼我就要聽你的?告訴你,我現在不同意了!百家信必須向媒體公布所有肮髒的□!”

小李飛刀

和躁鬱症患者談條件就像抱著定時炸彈跳舞,隨時會粉身碎骨。蒙金超豬一般的發言在百家信員工中激起了極大的反響。你要做領導可以,但你也要展示出相應的智力來呀,而不是在這裏拖後腿。

雖然大家敢怒不敢言,但憤怒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蒙金超一言不發地退到了人群最後麵,眼中的陰沉一閃而過。他絕不會承認是因為聯想到了聞柏楨,所以才反感雷再暉。而這種反感已經囂張到了寧可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也要雷再暉失敗的地步。

“好。可以。隻要我們目標一致,萬事好商量。”雷再暉依然不緊不慢地討價還價,“你看,何小姐的腳不方便,我們應該尊重女性,不如由我進去換她出來。”

“想得美!”李歡厲聲道,“不用想也知道你有詭計!”

“我不帶任何東西。”從電腦前麵站起來,雷再暉開始脫外套,摘手表,掏空褲子口袋,脫鞋,最後將手機放在桌麵上,“我會舉著手,倒退著走進會議室。你也知道,鍾有初和何蓉關係很好。多想想她。”

當雷再暉提到鍾有初的名字時,何蓉明顯感到李歡的手腕一鬆,刀片施加在她脖頸上的壓力減輕了少許。

“少羅嗦,待會有你逞英雄的時候。我還有一個要求。我要見鍾有初。”

挾持案件裏麵總牽扯著桃色糾紛。雷再暉不耐煩地想著。鍾有初——那個斜視的小白領。不管李歡和她是什麼關係,他並不希望事件複雜化。

“李先生,你這樣的一廂情願讓我很為難哪。鍾小姐已經不是百家信的員工了。”

李歡的臉上顯出了激動和忸怩交織的神情;何蓉顧不得聲音沙啞,忍不住開口道:“李歡,你為什麼一定要見有初姐?有初姐從來沒有得罪過你,就算在背地裏她也沒有說過你一句壞話,甚至看到你還會客氣地打聲招呼……”

原本撲朔迷離的關係越說越敞亮。何蓉突然想起似乎有過這樣一段記憶——她曾經看到在茶水間裏李歡拿起一盒吃剩的餅幹放在鼻下嗅了嗅。

那種廉價的芝麻餅隻有鍾有初吃。當時她以為李歡是聞餅幹過期了沒有,現在回想起來真是一身雞皮疙瘩!想到現在挾持自己的人曾經和有初姐間接接吻,何蓉差點吐出來。

“有初姐隻有把你當做同事啊!”

“你才來幾天?你懂什麼?我和有初的感情從很久之前就開始了,早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別激動。”聽見李歡的聲調越來越高,雷再暉暫時妥協,“激動對解決問題沒有任何好處。你現在說要見鍾有初,下一個呢?難道你要見市長我也得去幫你找來?李先生,我們應該解決問題,而不是讓問題越堆越多。”

“市長算什麼?我隻要見有初!”

“是不是把鍾有初找來你就肯算數?”有人大聲問道,“叫她來還不容易嗎!快打電話讓那女人回公司!”

附和的人越來越多。何蓉看見屏幕上雷再暉的表情顯然是無奈的。他沉默著,似乎在想著另外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馬上給鍾有初打電話!”李歡吼道,“我要她回到百家信來!不看到她我絕不罷休!其他人不準插嘴!我要雷再暉親自打!快點!拿起你的手機!”

高度亢奮讓李歡持刀的手不小心抽搐了一下,在何蓉的脖頸上劃出淺淺一道血痕。雷再暉雖然看不見,但何蓉吃痛的呻吟卻清清楚楚地從電腦中傳了出來。

“何小姐,你還好嗎?”

“受了點輕傷。不過沒關係,我還堅持得住。”

雷再暉從桌上拿起手機:“好,為了再次表示我的誠意,照你說的做。”

“我現在把有初的電話號碼報給你——記住,照我說的做!”

這晚上鍾有初破天荒沒有夢見無臉人,睡得一如墜入黑洞。九點時她被一陣急驟的電話鈴聲給驚醒。

“喂?”她閉著眼睛摸起電話,慵懶地問道,“誰啊?”

“有初!”電話那頭傳來尖利的女聲,幾乎要將她的耳膜貫穿,“還在睡?”

短短三個字,感情充沛得好像能擰出驚訝,失望和指責的水來。

鍾有初立刻睡意退散,從床上直彈起來:“小姨。有什麼事嗎?”

打電話來的正是葉月賓的妹妹葉嫦娥。自從葉月賓去世後,葉嫦娥某種程度上代任了鍾有初的母親一職,負責起侄女的衣食住行。不得不說葉嫦娥是個稱職的監護人,但過分的責任心有時候讓鍾有初覺得很吃力。

“九點還在睡,看來他們說的不假——你下崗了。”葉嫦娥的聲音如同穿破霧鄉的船笛般尖銳,“有初,就算丟飯碗也不能賴床!養成良好的作息習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破壞它就很容易!”

鍾有初下意識地將肚子上的贅肉吸了吸:“我正要起床呢,今天……”

“別費勁撒謊了。鍾家灣老福頭家的二侄子還記得嗎,退伍了之後在鼎力大廈當保安的那個。昨天晚上他親眼看見你交出了員工卡,灰溜溜地走人。”

鍾有初滿頭大汗:“小姨,現在沒有下崗這個概念了。”

葉嫦娥毫不客氣:“說得再好聽,也是失業!我早說過,女孩子最重要的是什麼?是進事業單位,捧鐵飯碗,工作輕鬆,有時間相夫教子。我們黃梅劇團就很好,三險一金,旱澇保收,你偏偏不要去……”

“我會再找工作。”

“你別忙找工作,先回雲澤休養一段時間。過年後我就沒見過你,女人在你這個年齡老的最快。”葉嫦娥憂心忡忡,“坐辦公室容易發胖,長期對著電腦對皮膚也不好。麵膜每天在做嗎?每天的一勺芝麻兩片檸檬三顆紅棗四樣水果五種蔬菜六成飽七分暖八杯開水九點瑜伽十點睡覺堅持了嗎?別以為我不在身邊你就可以敷衍了事。”

她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鍾有初冷汗直流:“小姨,我已經不是演員了,不需要把容貌體態看得太重。自己活得愜意不就行了嗎。”

“女人在把自己嫁出去之前都是演員!”鍾有初竟然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葉嫦娥痛心疾首,“如果你嫁得不好——我連想都不敢這樣想!你自己可以考慮一下將來到地底下怎麼麵對她!反正我是沒有麵目去見你媽!”

她嘰哩呱啦將不識時務的鍾有初訓至滿心慚愧才意猶未盡地結詞。

“總之你趕快回雲澤。鍾汝意!要和你女兒說兩句嗎?”

背影傳來鍾汝意弱弱的聲音:“我要去澆花哩。”

“那我掛了。哦,對了,可能還會有其他人打電話給你。那種無謂的人你隨便應付一下就可以了。”

鍾有初歎了一口氣。格陵的雲澤同鄉會有一張非常微妙而堅固的關係網。它盤根錯節於都市的底層,沾滿了各種灰撲撲的小道消息。她昨天才失業就被傳回老家,可想今天不會有安生日子了。

果不其然,她緊接著又接到幾個老鄉從工作單位打來的電話,有慰問的,也有提供就業信息的,她的電話霎時成了熱線;最後打進來的是繆盛夏。

繆盛夏和鍾有初曾是中學同學,但成年後兩人聯係甚少,最多在同學會上打個照麵。繆盛夏人如其名,名如其聲,接起電話來一股熱浪直衝鍾有初耳膜。

“有初!哪個單位敢炒你,哥替你出頭!”繆盛夏突然狂笑起來,隔著電話鍾有初都能想象出他那副得意的嘴臉,“我想到了。我要把你們公司買下來,做成個大廁所,叫你老板去守門。怎麼樣,有初,解不解氣?三千萬夠不夠買你們公司?”

“你留著錢做慈善吧。拜。”

鍾有初幹淨利落地掛了電話。須臾電話又拚命地響了起來,還是繆盛夏:“說正經的。我一直想在格陵投資……”

“投資廁所?”

想起小姨說過無謂的人就隨便應付一下,鍾有初就不客氣地掛斷了電話。不依不饒地,繆盛夏又打過來,這次他也火了:“鍾有初,你本事不大,脾氣不小啊!從來沒有人敢掛我電話……”

鍾有初再次敢給他看。把電話甩到一邊,她正換睡衣,電話又發瘋似地響了。

“有完沒完了!”鍾有初對準話筒大吼一聲,“還要我再飆你一次嗎?”

“鍾小姐。”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冷靜而清晰的男聲,絕不是繆盛夏。鍾有初一愣:“哪位?”

“我是雷再暉。”

他打電話來幹什麼?鍾有初穿了鞋下床:“您好。有什麼事嗎?喂?”

在李歡的授意下,何蓉實時鍵入一行行文字信息傳送給電腦前麵的雷再暉。

沉默持續了大概半分鍾。就在鍾有初以為他隻是打錯的時候,雷再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經過考慮,我覺得開除你是個錯誤。請你立刻回公司來,我們一起想辦法將這個錯誤改正。”

“昨天我就說過了,對臨時工作合同沒興趣。”

電話掛斷,她走進衛生間去洗漱。洗漱完畢出來時,手機仍然頑強地響個不停。

“雷先生。我不打算回百家信。好馬不吃回頭草的道理小女子還是知道的。”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大約半分鍾。

“那麼按照你入職時簽訂的員工條例,百家信還應當賠償你一筆退職金,請你來公司領取支票。”

鍾有初正在梳頭的手停了下來。鏡子裏映出一個紅撲撲的,經過充足睡眠滋潤的臉蛋,有點斜視的左眼疑惑地眯著。退職金?蒙金超應該會千方百計地賴掉吧。

“怎麼回事?”李歡緊張地問著,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雷再暉,“怎麼沒有回應?”

雷再暉也等著鍾有初回應。

“退職金嗎?我還以為公司會賴掉呢,已經不抱希望了。”鍾有初的聲音歡快起來,畢竟誰聽到了會有補償都會很開心。

何蓉的手放在鍵盤上,李歡反而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雷再暉見李歡遲遲沒有下一步的指示,於是說道:“昨天我們的工作有些小失誤。現在支票已經開好了。”

“哦,麻煩您了。其實由何蓉把支票帶給我就可以了。”

“主要是為了表示公司的誠意,所以由我親自跟進。也請鍾小姐務必親自來拿。”

“有必要嗎。”

“有必要。”

“您這麼堅持嗎?那冒昧地問一句,有多少錢呢?我想知道值不值得親自來拿。”

李歡並沒有考慮到這些細節,完全無法招架鍾有初的問題。何蓉說:“按年資來算,大概是這個數字。”

她在鍵盤上敲出了一個五位數。

“六萬三千七百八十二元整。”

“我明白了。”鍾有初慢悠悠道,“真是一筆意外之財,那我馬上過來——你們不會反悔吧?支票是可以兌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