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很快過去,轉眼春天也過去,夏天也即將過去,時間一晃就到了八月。人們原以為海東班子就這麼平穩下去了,不會有大變化,突然這天,宋瀚林就被叫到了北京。
緊跟著,海東就起了潮,似乎風起雲湧,瞬間就不正常起來。
先是省委副書記馬超然緊隨著去了北京,普天成擔任常務副省長後,馬超然像是徹底變了,以前的他總是氣勢逼人,時刻準備著跟宋瀚林挑起些什麼。
但是這一年他完全改變了策略,尤其春節到現在,馬超然忽然變得溫文爾雅,遇什麼事都請示宋瀚林,但凡宋瀚林跟路波意見不一致,毫不猶豫就站在宋瀚林這邊。
幾次常委會上,路波有意將宋瀚林軍,宋瀚林回避,馬超然卻主動接招。你還甭說,馬超然這樣一變,還真為宋瀚林擋了不少尷尬。普天成一開始不明白,感覺沒理由,後來終於悟出,馬超然在為自己做準備。
正常情況下,宋瀚林一走,路波會順勢挪過去,路波騰出的位子,第一個就該考慮馬超然。
馬超然能不能夢想成真,取決於多方麵,但宋瀚林的意見分外重要。
高層離任組織上都要征求下一步人選的意見,馬超然熟諳這個,他是在變著法子爭取宋瀚林這一票。
他也在權衡利弊,而且形勢分析得很透徹!
如果路波不公開跟宋瀚林撕破臉,能耐著性子將宋瀚林“恭送”
走,馬超然是永遠沒機會的。現在雙方撕破了臉,難保宋瀚林離開時不給路波製造一點麻煩,這就是馬超然的希望所在。
然而萬萬沒想到,宋瀚林一點機會都沒給馬超然,高層征求意見時,宋瀚林堅決地給馬超然投了反對票,他下了這樣一個定論,一個黨的高級幹部,整天隻知道投機鑽營,對革命事業不忠誠,對同誌不光明磊落,這樣的人,恐怕難當重任啊。
高層這次既果決又快速,調整速度快得驚人。
其實有關省部級班子大變動的消息早就傳出,這跟中央新的戰略部署是一致的。
在反複醞釀和廣泛調研的基礎上,中央決定對省部級班子采取大換崗,力爭將一批年輕化、專業化的幹部推上去。宋瀚林到北京第二天,中組部領導就跟他談了話,一同跟他談話的還有嶽南同誌。
中央原打算讓宋瀚林到全國人大去工作,正好總書記在全黨深入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活動動員大會上的重要講話發表,全黨深入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活動正式啟動,這是全黨一項重大而緊迫的政治任務,嶽南同誌離開原部委,擔任學習領導小組副組長。在嶽南同誌的建議下,宋瀚林暫時留在學習領導小組,協助嶽南同誌開展工作,具體擔任領導小組下麵一個檢查指導小組組長。
宋瀚林對路波做了中肯評價,
並期望中央能讓路波同誌主持海東工作,以保證海東工作的連續性。很快,中央做出決定,路波同誌接任中共海東省委書記。
路波如願完成了華麗轉身,但在省長的任命上,卻拖了將近一個月。期間戴小藝給普天成打電話,用玩笑的口吻讓普天成猜,中央到底會派誰來?
普天成一臉嚴肅地道:“小藝你亂說什麼,這種事開不得玩笑。
”一聽普天成將平日稱呼的戴司長改口為小藝,戴小藝越發笑個不停:“你就猜猜嘛,反正在電話裏,也沒人能聽到。”普天成還是不敢亂猜,位子上久了,政治那根神經始終繃著,想破一次戒都難。戴小藝等半天,不見普天成有回應,失落道:“你啊,真沒情趣。”
普天成糾正道:“這不是情趣不情趣的事,這是原則。”
“好吧好吧,原則,全黨上下,就你最講原則。”
“小藝!”普天成猛地喝斥一聲,下意識地就掛了電話。半天後,電話再次響起,普天成想了想,還是接了,這次戴小藝沒開玩笑,非常鄭重的口吻道:“我向省長檢討,以後再也不犯這種錯誤了。”
“你呀……”普天成哭笑不得。
戴小藝又說:“我大師兄要到你們省裏來,他對你頗為敬重。”
說完,快速將電話掛了,生怕普天成會問過去什麼。
大師兄?普天成心頭猛一震,會是他?
良久,普天成來到窗前,目光失神地望住窗外。關於省長一職,近來傳說紛紜,有人說馬超然不甘心,仍在四處活動,也有人說化向明要回來,擔任省長。
哪一條消息都讓不能讓他精神振作。
普天成並不是對省長一職抱什麼企圖,根本不可能的事,他不會虛妄到如此淺薄的程度。
盡管路波到省委後省府這邊的工作暫時由他主持,但也僅僅是主持,普天成從不敢有一星半點的貪婪,更不敢妄想。他知道,屬於他的時代隨著宋瀚林的調離,將一去不複返,接下來的海東,
再也不可能用那麼大的胸懷包容他,嬌慣他。是的,這些年海東在包容他的同時也在嬌慣著他,讓他將自己放大了幾十倍,
別人更將他放大到不能再放大的地步。自路波上任那一天,他便警告自己,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個人了,一定要謹小慎微,要如覆薄冰地過段日子。
八月的海東仍然是一片熾熱,天地看上去很遼闊。
普天成的心卻晴不起來,也不是陰著,感覺像煙囪,毛茸茸的,塞滿了東西。究竟塞著什麼呢,一時半會還理不清。
大院裏那幾株高大的香樟樹泛著油綠,花壇裏各色的花正在盛開。院裏有匆忙的腳步,有來來去去的車子。普天成盯住最大的那香樟樹發了會呆,幾天前他還在香樟樹下跟政研室幾位幹部聊過天,是在等車的工夫,那天好像沒有張華華。奇怪,怎麼能突然想到張華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