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冊 第一章 娘子軍(1 / 3)

那道沉重的鐵門“哐當”一聲,灩秋算是被“救贖”出看守所。

看守所羅所長並沒送她到鐵門外,隻是把她叫到辦公室,對她做了短暫的“教育”。羅所長說:“想不到啊,棉球這渾球,還有點能耐,要不然啊,要不然啊……”羅所長嗬嗬幹笑著,不往下說。其實羅所長是一時找不到準確的表達語言,積攢在他腦子裏的詞彙量真是太少了。

灩秋麵無表情地盯著姓羅的。羅所長這天穿著警服,他是很少穿警服的,這個夏天,灩秋看到最多的,是他穿兩件顏色和風格迥然不同的“老人頭”T恤,褲子麼,有時穿寬鬆的牛仔休閑褲,有時穿那條米色的飄逸西褲。

穿米色飄逸西褲的時候,

多半會跟看守所那個留短發的姓米的女警員在一起。

那個姓米的女警20來歲,長得像根嫩蔥,外加棱棱的鼻子,一對漂亮的小眼睛,笑起來分外甜,可她對灩秋一點不甜,訓灩秋就跟訓土匪流氓一樣刻薄無情,灩秋恨這個女人。

羅所長嗬嗬了半天,終於想到適合的詞,笑著道:“網開一麵,網開一麵啊,要不然,你還得在裏麵乖乖待下去。”

灩秋皺緊了雙眉,羅所長的樣子讓她很不舒服,她想氣一氣這個沒有人情味的家夥。

“你是怕我一走,斂財的路又斷了一條吧?”

羅所長怔了一下,猛地板起臉道:“怎麼說話呢,怎麼說話呢,冷灩秋,我可告訴你,盡管你被無罪釋放,但你做過的事你知道,小心你前腳出去,後腳就有人讓你進來。”

灩秋鄙夷道:“羅所長的話我記住了,謝謝。”

她不想跟姓羅的囉唆下去,“大倉”裏姐妹們還等著她呢。

說來也是奇怪,一聽灩秋要走了,“大倉”

裏那些姐妹突然就跟她親熱起來,好像她們之前根本沒有過仇恨,更沒有發生過那些齷齪事。

特別是平胸女人,昨晚她幾乎一夜未睡,非要跑灩秋這邊嘮嗑兒。灩秋進來這麼長時間,才第一次聽說平胸女人的真名,她叫孫月芬,但裏麵沒人叫她孫月芬。二妹三妹暗中喊她老公,明著呢,跟“大倉”裏其他姐妹一樣,喊她老板或頭,有時也叫“大哥”。

平胸女人喜歡別人叫她“大哥”,一叫,她臉上的雀斑都能興奮得跳起來。至於羅所長和米小陽她們,則一律喊她孫二娘。

米小陽就是那個長著棱巧鼻子的獄警,孫二娘說米小陽是姓羅的姘頭,兩人關係膩歪得很,灩秋覺得也像。

回到“大倉”,孫二娘她們正眼巴巴等著她,見她進來,二娘撲過來說:“秋妹子,你真要走啊?”灩秋點頭,沒想,一向張狂得不把別人放眼裏的孫二娘突然就淚如雨下,放開嗓子號叫起來:“走,走,你們全走,留著我二娘一個人,給你們看家!”

孫二娘這一哭,就惹翻了大家的眼淚,看守所每每有人出去,就會讓留守者心裏生出百態。“大倉”

裏很快響起此起彼伏的啜泣聲,

年僅十八歲的三妹嗚咽著走過來,抓住灩秋的手,求她不要出去。

“你走了,我們怎麼辦啊,還沒跟你耍夠呢。”三妹說。

曾經的恨,曾經的怨,曾經的仇,這一刻陡然沒了,灩秋感覺一種東西正在心裏升起,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有衝擊力。如果不是棉球在鐵門外等著,她可能……孫二娘最後一抹鼻子,豪氣衝天說:“走吧妹子,甭聽她們亂說,哪個願意待在這地獄。隻是出去了甭把姐妹們忘了,哪天姐出來,第一個就投奔你去。”

“我也去!”十八歲的三妹黃燦生怕把她拉下似的搶著說。

這孩子是為了父親的姘頭進來的,外表嬌小柔弱的她下起手來真是狠得讓人叫絕,她趁父親跟姘頭也就是那個妖精熱乎夠了睡酣的時候,將一壺剛燒開的開水狠狠地澆到了姘頭襠裏。

那是多麼驚心動魄的一幕啊,據她說,那個騷狐狸再也勾引不了男人了,因為她下麵的家什壞了。

她父親比她還狠,居然為了一個姘頭,親手把她送到了這裏!

至於孫二娘,灩秋相信她會很快離開這裏,二娘是因為賭博進來的,丈夫一直對她不好,她就把氣出在財產上,一年多時間,她把家裏財產輸了個精光,包括前些年辛辛苦苦賺下的一個鋪麵。她本來早就可以出去,隻是丈夫找不到錢,交不起保釋金,她不得不“寄養”在這裏。灩秋打算出去後,第一個就把二娘“贖”出去,她知道以後需要這樣的人。

灩秋抹掉眼角的熱淚,毅然揮手,走出了“大倉”。

外麵陽光燦爛。

送灩秋走出鐵門的是米小陽。米小陽一副聖女樣,她衝灩秋說:“出去後好好做人啊,千萬別讓我第二次伺候你。”

灩秋心裏罵了句很惡毒很下流的髒話,臉上破例閃出一絲迷人的笑,目光楚楚地望住米小陽:“感謝政府,感謝米警官。”她本來還打算擁抱一下米小陽,沒有她們,沒有看守所這些經曆,她怕是永遠還在初級階段,至少內心裏強大不起來。可是後麵的喇叭聲響了,灩秋回過頭,就看見棉球站在明亮的太陽下。

灩秋的淚就是那個時候下來的。

棉球倒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走過來狠狠搗了灩秋一拳,做出一個壯烈的姿勢:“怎麼樣,我說你沒事吧,你還不信,他們還不是把你乖乖放了出來?”

“棉球,棉球,棉球。”灩秋感慨萬千,就像見到自己親人一樣,哽咽著說不出話,眼裏的淚在直冒。棉球說哭什麼啊,應該高興。灩秋猛地抓住棉球,死死地就把他抱住了。

警官米小陽看得雙眼發直。

棉球先是僵著,好像這一切太突然,很快,他也激動起來,一雙手將灩秋牢牢箍在懷裏,不停地喚著她的名字。

灩秋委屈極了,也開心極了,孩子般鑽棉球懷裏,身子篩糠似的亂抖。兩個人擁抱了好一會,棉球才鬆開她道:“上車吧,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灩秋戀戀不舍地鬆開棉球,抹了把淚,鑽進了車子。

車子發動的一刻,灩秋想回頭再看一眼看守所,看一眼這個讓她傷心讓她留戀的地方。棉球一把掰過她的脖子:“千萬別回頭,這種地方回不得頭的。”

灩秋淒然一笑,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這是公曆八月的一天,東州的夏天已近尾聲,秋天很快就要到來。誰能想得到,灩秋在裏麵一關就是五個月。五個月啊,灩秋長長地歎口氣,裏麵的一幕幕再次閃了出來。

位於宣北區橡樹街羅雲寺附近的大紅袍火鍋,在東州已有些曆史,這裏經常是人滿為患。灩秋想吃火鍋,棉球一下就想到了這裏。灩秋跟著棉球來到火鍋店時,已是下午六點二十,棉球老早就訂了座,他說這兒的老板跟他很熟。灩秋穿得豔光四射。

棉球帶她先是去痛痛快快泡了桑拿,還推了油,做了全身按摩。女技師在她身上柔軟地動著手指的時候,灩秋再一次想起洪芳,想起洪芳跟她在這裏享受的情景。

五個月,時光改變了一切,她的淚情不自禁就流了下來。

技師以為是服務得不好,連聲跟她道歉,灩秋淒涼地笑笑,說:“不管你的事,你繼續吧,我想起了一個人。”

技師莫名其妙說:“男人靠不住的。”灩秋盯著她望了好長一會,突然問:“那你說,什麼人靠得住?”技師慌忙搖頭:“我也不好說的,在我心裏,能靠住的還是自己。”

灩秋欣然一笑,她很感謝技師送給她這句話。是的,能靠住的還是自己。離開養生會館,棉球又帶她去購物,將她從頭到尾包裝了一番,

灩秋就一點也看不出是剛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了,她像一個港商,非常奪目地出現在東州街頭。路過那家奢華的眼鏡店,灩秋看中了一副墨鏡,在裏麵的時候,她特別想戴一副墨鏡,人應該把自己先包裹起來,躲在黑暗後麵的才是高手,這是她在裏麵生出的深刻想法。棉球也不吝嗇,花一萬二千多,為她買下那副眼鏡。灩秋覺得自己立馬藏在了黑暗背後。

包房裏就他們兩個人,棉球說本想叫幾個弟兄,為灩秋接風,又怕灩秋認生,索性就一個人為她接風了。

灩秋的心情已好出許多,跟棉球說話,也不那麼扭捏了,她道:“你的好我會記一輩子。”棉球哼哼了兩聲,笑說:“記什麼記,應該的。”然後就望著她。

灩秋的身子再次顫動起來,棉球的目光似水,又似火,望得她一悸一悸,既舒服又緊張。她知道,她現在心裏已有了這個男人,過去這段日子的奔波,讓這個男人從遙遠處一步步朝她走近,過去那些蒙矓的影子,那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忽然間就變得清晰,變得強烈。

“棉球。”灩秋叫了一聲,她的聲音接近呢喃。

棉球的身子動了一下,看著灩秋的目光也變得火辣辣的。

“棉球。”灩秋又叫,她真想就這麼一直叫下去,一千次一萬次地喚他,這樣她空落落的心才好受點。

棉球走過來,一雙手撫在灩秋身上,這一刻,他的心是激動著的,如果說他對灩秋沒想法,那是假話,怎麼可能呢,這女人早就鑽進了他心裏,而且以不可抵擋的方式活躍著。所以要不遺餘力救她,就是不忍心她在看守所那種地方受苦,更不想讓她有可怕的結果。然而,當她以自由人的身份出現在他麵前時,棉球突然又變得膽怯,變得猶豫。

他記起了自己的身份。

是的,他不可能跟她產生感情,更不能跟她有什麼結果。

半天,棉球痛苦地拿開已被灩秋握住的手,略帶絕情地說:“什麼也不要說,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們應該好好慶賀。”

“棉球。”灩秋忽地站起,一把子抱住了棉球,她的身體像火,這一刻,她真想把自己點燃,把懷裏這男人也點燃。

門這時候被敲響,進來的是服務員。

灩秋慌亂地理著自己的頭發,胸脯怦怦亂跳個不停。

棉球跟服務員說話的時候,她雙眼做賊似的往他臉上望。

服務員很快就出去了,灩秋卻再也沒有勇氣撲進棉球懷裏。

她覺得此時的棉球有些反常。

灩秋似乎有些失落,失魂地拿起筷子,目光卻怎麼也落不到菜上。她在想,難道自己自作多情了,或者,他心裏早有別人?

棉球察覺到灩秋那份失落,安慰道:“先痛痛快快解掉你的饞,好不?”

灩秋這次笑了,乖乖女一樣點點頭,衝棉球頑皮地笑了笑,藏起心裏那些不安分的想法,歡快地吃起來。

大紅袍的火鍋不是辣,而是辣得出奇,灩秋卻分外鍾情這份辣,不多時,她頭上就冒汗了。

棉球看著她一邊抹汗一邊裝英雄的樣子,笑道:“吃不下去就換一鍋,別逞能啊。”

“這有什麼,我要讓它辣到底。”說著又往碗裏加了點辣椒。

兩人正吸溜吸溜吃著,灩秋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周火雷打來的,灩秋接通,周火雷問她在哪?灩秋沒說實話,怕周火雷多想。周火雷自從把二號區拱手讓給皮天磊後,對東州幾股黑勢力,就都有了新看法,他勸灩秋少跟他們來往,更不要鑽進這幫人的套子。灩秋說我在吃飯,過一會就回去。周火雷哎呀一聲道:“我今天去接你了,他們說你被別人接走了,本來要給你接風的。”

灩秋在電話裏感謝了周火雷,並答應明天一定跟他見麵。

第二天上午十點,周火雷來到灩秋住的賓館。

她以前住的那套房子,之前也被警察搜過,警察雖然沒像洪芳那套房子一樣封掉,但裏麵弄得亂七八糟,得重新收拾一番。灩秋跟棉球說,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小區了,更不想看到被亂翻過的場麵,她不想看到一切傷心的東西。

她托棉球把那套房賣了,替她重新找一套。

周火雷四下打量一陣,道:“小秋你不能住這兒,跟我回去吧,房子我已替你收拾好了。”

灩秋說:“不能的,哥哥,我已欠了你很多,再欠,我就真的擔負不起了。”

“還跟我說這個?小秋,你是不是覺得哥哥不值得你信賴?”

“哪,哪。”灩秋急忙搖頭,給周火雷遞上一杯開水,坐在了他對麵。

周火雷問她,是不是那個叫棉球的接她出來的?灩秋點頭,心裏再次浮上棉球的影子。周火雷沉下臉說:“對這個人,你了解多少?”

灩秋茫然地盯住周火雷,不明白雷哥哥為什麼問這個?

周火雷歎了一聲,道:“小秋啊,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這個棉球,背景複雜著呢。”

“有多複雜?”

“他真名叫楊進泉,以前是宣北分局的警察,至於怎麼犯的事,又怎麼進去的,外麵說法不一。我懷疑……”說到這兒,周火雷頓住了,先前明亮的目光也暗下去。

“懷疑什麼?”灩秋緊追著問。

“當然,也不隻是我一個人懷疑,外麵有股傳言,說他是公安局派到張朋那邊的臥底。”

“不可能吧?”灩秋的心猛然一悸,頹然就倒在了沙發上。臥底,怎麼可能呢,這可太恐怖了!半天,她冉冉抬起目光:“雷哥哥,他是好人啊。”

“我沒說他是壞人,可我擔心,他對你動機不純。”

灩秋低住頭,不說話了。周火雷不會亂說,他是真心為她著想,這點灩秋很清楚,問題是……半天,灩秋艱難地抬起頭:“放心吧,雷哥哥,我不是小孩子,跟人接觸,我有分寸。”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擔心,你被別人利用了,現在的人,不大容易看清顏色啊。”

灩秋不想就這個話題談下去,或者說,她不想懷疑棉球。

懷疑一個自己已經愛上的人,是很痛苦的,她現在不想找痛苦。她問:“你公司還好吧,一區竣工沒?”

周火雷說,一區已竣了工,房子賣得很快,該賣的都賣了出去,他自己留了幾套。“對了,有一套我給你留著,已經裝修好了,跟我搬那邊去吧,怎麼著你也得有個住所。”

灩秋慌忙搖頭,說這哪行,行不得的,真是行不得。

周火雷說怎麼不行,我又不是白送你,暫時借給你住,將來你投資做公司,就算我入的股吧。

灩秋感動得不知說什麼是好了,沒想到,她冷灩秋運氣會這麼好,什麼時候都能遇到幫她的人。但是,周火雷這份禮物,她斷斷不能收。因為她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麼,不能把這麼好的雷哥哥牽扯進去。

絕不能!

當天晚上,灩秋跟三和財務部經理謝子玫坐在了一起。

跟之前比起來,謝子玫憔悴了不少,原本青春四溢的臉已顯出蒼白,嘴上也掛了幾個火泡。

剛剛過去的那場公安和衛生防疫部門對三和的打擊戰中,謝子玫被收審半個多月,

最後公安實在找不出她具體參與的證據,把她放了,但謝子玫說,公安把三和的賬查封了,裏麵五百多萬塊錢全被封凍,拿不出來。

“這個我早就想到了,他們的目的一是衝著人,二是衝著錢。”

“我們是被冤枉的,洪姐死得那麼慘,真正的凶手卻逍遙法外。

”謝子玫哽咽著說。

灩秋心裏打出一個冷戰,她聽不得別人提洪芳,一提,心就痙攣,往一起揪,好像洪芳是她殺的。她沉思了一會兒,道:“子玫,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我們得合起勁來,替洪姐報仇。”

“怎麼報?”謝子玫可憐巴巴望住灩秋,那對好看的眼睛裏全露著哀傷。

“具體怎麼報我還沒想好,但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替洪姐報仇的。”

謝子玫重重點頭,現在公司就剩她跟灩秋,不相信灩秋她還能相信誰?

“你把賬單整理一下,看外麵欠我們多少,我們先把這些錢追回來。”

“賬單我都整理好了,外麵現在還欠二百多萬。”謝子玫說。

“行,有這二百多萬,我們就能東山再起。”

灩秋恨恨地說了一聲。

“真的啊?”謝子玫忽然就興奮,眼裏跳出幾串火苗來。

“我想應該是真的,準備一下吧,下午我們就去找姓孔的。”

為了能把這筆錢討回來,

灩秋給開源縣擺地攤的孫月芳打了個電話,約她到東州見麵。

孫月芳是平胸女人孫月芬的妹妹,孫月芬出事前,孫月芳還在開源縣信訪辦上班,是政府公務人員,後來跟著姐姐賭博,不但把家底輸光,還把自己的丈夫也賭到了別的女人懷裏。

孫月芬出事進了看守所,孫月芳因為長期賭博不上班,還私自挪用單位公款五萬元用作賭資,被單位開除。

平胸女人讓灩秋出來找她妹妹:“別的忙幫不上,讓她給你壯壯膽示示威,準行。”

等見了,灩秋才驚訝地發現,一娘生的兩姐妹,竟是天壤之別,壓根看不出她們有血緣。孫月芬長得像根麻杆,渾身上下找不出一點女人味,孫月芳卻恰恰相反,一對大眼,長長的睫毛,棱而又棱的鼻子,活脫脫一個美人,特別是她那胸,大得出奇,也挺得出奇。灩秋好不驚訝,感覺她衣服裏裹著的不是女人的兩個寶貝,而是兩個滾圓的西瓜。這樣的胸要是讓男人見著了,不饞死才怪。等孫月芳一開口,灩秋就知道她們是一娘生的了。

“嘛大點事,還用我親自跑一趟,說吧,是活纏還是死打?”

未等灩秋把要說的話說完,孫月芳就不耐煩地問。

“活纏怎講,死打又怎麼說?”

“這都不懂啊,還老大呢。活纏嘛,就是做做樣子,給龜兒子一點難堪,讓他知道,老娘不是好惹的。死打呢,就是一纏到底,撒潑勁兒用足力,龜兒子不投降,咱就不回來。”

灩秋想了想:“請你來,就是死打。”

“早說嘛,死打我可收費高哦,甭到時候賴賬。”

“多高?”灩秋被孫月芳的樣子逗笑了,她實在想不出,眼前這個滿嘴黑話的女人,以前怎麼就能給政府當公務員,還在信訪辦那種機構?

“我姐沒跟你說啊,我的收費標準她知道的,管吃管喝,完了還要請我洗澡,做這種事最髒人了,泡一下才舒服。

另外嘛,一天這個數。”孫月芳豎起一個巴掌。

“五千?”

“怎麼說話呢,我是那種漫天要價的人嗎,少一個零,你多給我也會拿的,到時你最好別吝嗇。”

“哪裏,哪裏,行,我答應,完事後好好請你洗澡,我親自給你搓背。”灩秋興奮地說,她一下就喜歡上了孫月芳這脾氣。

“你先別高興,我可不是一個人去,得帶著我姐妹。”

“你姐妹?”

“是啊,幹這事,人少了咋成?妹子,甭看你是老大,這事得聽我的,誰讓我比你有經驗呢。”說著,孫月芳一招手,從馬路牙子上過來一幫女人,稀裏嘩啦就把灩秋給圍住了。

灩秋數了數,一共八個,一個班的兵力。

“我可說好,我啥價,我姐妹就是啥價,你要嫌貴,趁早說,甭到時候又讓我死打你。”

“不會的,不會的,一個價,我絕不少你們一分。”

灩秋興奮得花枝亂顫了,她正缺人手,孫月芳就給她帶來了人,看來是天意啊。

“先吃飯?”灩秋問。

“吃嘛飯啊,開工!”

一行人浩浩蕩蕩朝師範大學開去,灩秋怕門衛阻攔,進門時她們分成了幾撥,灩秋跟謝子玫走在最前,孫月芳和她的姐妹們則瞅準時機魚貫而入,等到辦公樓前會合時,她們的力量就很龐大了。

灩秋之前跟食堂一名管理員送了錢,讓他充當內線,打聽孔副校長行蹤。她們到了不久,一輛黑色的尼桑停在了辦公樓前,人模人樣的孔副校長從車裏走下來,捋了捋被風吹下來的頭發,往他的不毛之地撥拉了下,

然後衝不遠處兩位年輕的女學生望了會,才意猶未盡往樓上去。

孫月芳一個箭步躍上去,堵在孔副校長前麵:“你姓孔吧?”

孔副校長受了驚嚇似的往後一躲,瞪住孫月芳:“你是哪個,我不認識你的。”

“可我認識你,你叫孔什麼來著,對了,孔……孔……”

“我叫孔逸夫,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認識啊,怎麼著,提了褲子就不認人了,還姓孔呢,你咋不叫孔老二?”孫月芳擺出一副母夜叉的架勢,一雙眼睛瞪成個“八”字,逼視著孔副校長。

“你亂說什麼,你是誰,我不認得的,趕快走開!”

孔副校長麵色驟變,兩條腿下意識地亂抖起來,那幾根好不容易扶上去的頭發一緊張又掉了下來,露出荒丘一般的腦門來。

“你讓我走開我就走開啊,你是警察還是什麼的,告訴你孔……孔屁夫,今天不把錢給我,我讓你這幢樓裏炸開鍋。”

“對,不把錢拿出來,今天就讓你在這裏丟死人!”

孫月芳的幾個姐妹蜂擁上來,圍住了孔副校長。

孔副校長莫名其妙地望住她們:“你們……你們是哪來的?”

“三和,三和公司,你不會忘記吧?”孫月芳又往前跨一步,眼看就要頂在孔副校長身上了。

“三和?你們是三和的?”孔副校長臉上的肌肉都扭在了一起,一邊擦汗一邊左右看,他想找救援,沒想,就給看到了灩秋。

“你們是她雇來的?”

“什麼她雇來的,她是我們老板,我們是她員工,今天找你是要錢的。痛快給還是不痛快給?”孫月芳聲音很洪亮,唾液亂飛,噴了孔副校長一臉。

“你們這家沒良心的公司,害死我們兩名學生,還敢來要錢。

馬上離開,要不然我報警!”孔副校長一聽這樣,鎮定下來。

剛才孫月芳一陣吼,還真把他嚇住了,前些日子院裏有個係主任,就讓一女生出其不意堵校園裏,說要帶他去見孩子。係主任睡了人家,早就給忘了,哪料想人家會把那麼一個活證據生下來,眼下正在鬧離婚呢。

他怕孫月芳也是他不小心睡了的。既然是三和的,他膽子就正,說話的口氣立刻變得威嚴而又正義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