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氏集團又一項工程開工了,這工程位於高新技術開發區,是皮天磊跟北京一家生物製品公司聯合建設的。
施工現場人頭攢動,彩旗飛揚,
巨大的氣球拖著五顏六色的橫幅,飄揚在空中。
皮氏兄妹神采奕奕,妹妹皮天星這一天打扮得分外精神,之前她專程去了香港,請香港設計師為她設計了發型,還特意到太古廣場TheSWANK店選購了幾套衣服。
今天她穿一套剪裁得十分得體的職業套裙,格調有點幽暗,跟香港那邊的潮流極吻合,款式卻甚是新潮,將她襯托得嫋嫋婷婷,異常動人。尤其露在短裙外的兩條秀腿,還有領口下透薄內衣裏若隱若顯的乳溝,更是惹得目光亂碰。相比皮天磊,妹妹皮天星在這種場合露臉的機會少,因此追逐她的人也就多。
九點鍾的時候,皮天星走到哥哥麵前,告訴哥哥,她剛接到電話,錢副市長臨時有事,不能出席今天的開工典禮了。
“他怎麼老變卦,你打電話過去,就說大家都在等他。”
皮天磊剛才還喜笑顏開,一聽錢副市長不能到場,當下就發起了火。這也難怪,人大和政協的領導都來了,區上四大班子的領導也都到齊,
大家都在眼巴巴地等著錢副市長呢。
高新技術開發區目前由錢謙副市長抓,皮天磊建的這個高科技生物園,
是開發區所有項目中含金量最高的,這種時候,怎麼能缺得了錢副市長?
皮天星有些尷尬,默站了一會兒,硬著頭皮說:“我看還是甭打了吧,他秘書再三解釋,說是政府臨時有事,脫不開身。”
“他有啥事,是他嫌出場費太低了吧。”
出場費是企業老板們對市區領導的諷刺話,每每有項目開工,項目單位總要列出一長串領導名字,然後一個個去請。
請時自然會帶禮物,現在大家對禮物都不稀罕,索性改成了信封。官職不同,信封的厚度也不同,出席活動的內容不同,信封的厚度也不同。時間久了,大家就把這項開支戲說成出場費,或者幹脆學夜總會那套,叫做台費。
甭看隻是個開工儀式,裏麵學問大著呢,能請到哪個級別的領導,由哪位領導主持開工儀式,哪些領導剪彩,不隻體現項目單位的實力,更重要的是能看到市裏上下對此項目的重視程度。
對項目的重視,說到底還是對項目投資者的重視。
對皮天磊來說,這樣的開工儀式,等於是向外界向全社會展示自己。現在最主要的角色不來了,效果就大打折扣,他不惱才怪。
妹妹天星一聽他又亂說,嗔怪道:“哥,別這麼想好不好。”
“你讓我怎麼想,不來早說嘛,臨時撂挑子,算哪門子事?!”
皮天磊的火氣越大了。當初他要請佟副書記,是妹妹天星再三勸他,這種事千萬別找佟副書記,人家對皮氏集團有想法。
“我管他有啥想法,我投資搞建設,這總沒錯吧。”
皮天磊跟妹妹較勁。妹妹天星勸他:“既然人家不把咱當回事,咱也別熱臉蹭冷屁股,還是穩妥些吧,讓錢副市長出席就行了。”
現在倒好,錢謙也不來了,兩個屁股,他一個也沒蹭著!
皮天磊一邊衝妹妹發火,一邊給史小哲打電話,史小哲倒是客氣,連著道了一大堆歉,然後說,真的是北京來了領導,錢副市長要去機場接,原定的工作計劃全被打亂了。
“打亂個頭,台全搭好了,讓他來唱出戲,他就這麼折騰我?”
在史小哲麵前,皮天磊向來是啥話都敢講,他才不相信是來了什麼領導,錢謙這個老狐狸,給他來這一手已不是一次兩次了。
氣歸氣,開工儀式還得照常舉行,皮天磊把幾個副總叫來,如此這般叮囑一番,將原定錢謙的講話改成了市政協主席,派人急著跟政協秘書長協商去了。剛把事情安排妥當,龐龍來了,穿著一套獵裝,打扮得也像個獵人,後麵跟著吳江華和刑偵總隊長胡衛東。
“龐大局長姍姍來遲啊,歡迎,歡迎。”皮天磊伸過手去,龐龍熱情地握了,笑著道:“差點來不了呢,說是有重要領導要來,要我負責戒嚴。”
皮天磊繃著的臉這才鬆下來,看來,錢謙那邊確實是有了新的任務,他心裏的氣消了一半。
黑妹看見龐龍,想走過來,又一看龐龍身邊多個吳江華,遂將身子一扭,招呼區上領導去了。龐龍也看見了她,但礙著吳江華的麵,沒敢上去打招呼。
自從跟吳江華衝破那道牢固的防線,龐龍在女人方麵就收斂了許多,
現在更是將一大半精力花在吳江華身上,畢竟得來不易啊。
同是女人,但有著本質的不同。黑妹好比是快餐野餐,食時興奮,食過了,味道也就忘了。吳江華不,她是大餐,山珍海味那種,得細嚼慢咽,慢慢品嚐。
加上龐龍剛剛被任命為常務副局長,怎麼著也得對自己要求嚴格一點。幾個人正亂侃著,張海過來了,他身邊立著楚楚動人的胡燕敏。龐龍哇了一聲,說大妹子越來越年輕了,漂亮,就是漂亮。
一句話說得吳江華臉上有了表情,胡衛東暗暗捅他一下,龐龍忙替自己遮掩:“我看今天是美女如雲啊。”
胡燕敏矜持一笑,跟吳江華打過招呼,兩個女人走到另一邊說悄悄話去了。
開工儀式舉行得相當成功,一點沒因錢副市長的缺席而減色,政協主席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充分肯定了皮氏集團在東州經濟建設中發揮的骨幹作用,還用了中流砥柱這個詞。
區上領導的講話更是把皮氏集團說成了民營企業的傑出代表,將皮天磊說成是民營企業的領袖。其實領袖這個詞,是妹妹天星跟區委領導溝通時仔細斟酌過的,按妹妹天星的構想,下一步,皮氏集團就是要當這個領袖,她已給哥哥設計了一條全新的人生路線。接下來是開發區領導,再後麵就是北京方麵的代表,總之,這天的儀式既熱鬧又嚴肅,含著豐富的主題,它向外界透露出一個信號,皮氏集團要甩掉那頂黑帽子,正兒八經往正道上走了。
幾天後,皮天磊設宴,將龐龍跟張海他們請到了一起,這天的龐龍沒帶吳江華,他似乎覺得,黑妹有點不喜歡他帶吳江華赴宴。再者,他也不想讓別人把他的家底子看得一清二楚。
這點上他跟張海大有不同,張海走到哪,都要把胡燕敏帶上,多多少少有點顯擺的意思,當然更重要的,他要給胡燕敏拉生意。智達律師事務所連著接了幾個大案,這還不夠,張海還想讓胡燕敏給皮氏集團做法律顧問,這就叫凡是能咬的蘋果,他都要咬一口。
黑妹現在是越來越不顧忌什麼了,反正皮天磊除了她,還有別的女人,她又何必為他守貞操呢?
酒桌上照例開了不少玩笑,這種場麵,玩笑開得越葷,證明大家關係越親密。龐龍先是赤裸裸講了一個黃段子,這段子是真事,具體發生在哪個領導身上,龐龍沒說,但人們一聽就知道說的是錢謙副市長。
錢謙副市長是一個政績和緋聞總成正比的領導,東州酒桌上不少段子,都是圍繞著他的故事展開的。
黑妹聽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擂了龐龍一拳:“我說你就不能講點正經的啊,下流,你們這些人,真下流。”
“是麼,我怎麼不覺得,你想聽正經的,哪天到我局裏來,我讓你參加一次局務會,那絕對正經。”
“這可是你說的啊,別到時候我去了,你把我當三陪小姐抓起來。”黑妹誇張著聲音,肢體更是豐富。皮天磊掃了她一眼,眉頭凝在了一起。
他提醒過黑妹,但是黑妹聽不進去,反說他小氣。“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這是黑妹的原話,皮天磊聽了脊背發麻,感覺黑妹跟以前大不一樣。在他眼裏,黑妹以前是他的小枕頭,現在,就有點像鞋。
一雙想穿在任何腳上的鞋。
好在黑妹是為他,皮天磊倒也不怎麼責怪。
他打算等這段時間過去,認認真真跟黑妹談一次。
酒桌上的氣氛一直熱鬧著,中間皮天磊出去過兩次,關燕玲關老板打電話給他,說是有要事相商。皮天磊先是愣著,不明白關燕玲為啥跟他這麼客氣。後來他明白了,關燕玲也遇到了難處,不敢再把以前的仇和恨放大,主動跟他和解了。皮天磊笑笑,他就等著他們一個個找來。
能把前嫌扔一邊的,在他皮天磊這裏都是朋友,要是一直抱著仇不放,他皮天磊也不怕。好在關燕玲醒悟了,這就好,做生意嘛,哪有不競爭的。
“我說大妹子,有啥話你就直說,咱們之間,用不著藏著掖著。
”皮天磊快人快語,替關燕玲化解著尷尬。
關燕玲在電話裏說了聲謝,也快人快語,把事情講了。
原來關燕玲手頭有個項目,原先是跟東州城投集團合作的,城投集團占大股,她占百分之四十的小股,項目快要啟動了,城投集團突然提出,讓她退出。後來一打聽,才知是省上有家公司看中了此項目,要參與進來,這家公司背景很深,聽說省裏兩位主要領導的兒子都參了股。
關燕玲不依了,她為此項目已搭進去好幾百萬,怎麼能說退就退出來呢。
可不退城投方麵就拖,本來這月要開工的項目,現在人家提都不提了。人家是政府單位,能拖得起,關燕玲不行,拖一天就是一天的損失。
“他們這是量住車吃馬,不就欺我勢單力薄嗎?”關燕玲說。
皮天磊有所觸動,特別是關燕玲那句量住車吃馬,他的客運公司,難道不是這樣?略一思忖,道:“這樣吧,改天約個時間,我們好好合計合計。”
關燕玲痛快地答應了。
第二個電話是銀行一位領導打來的,告訴皮天磊,他要的三千萬貸款已經批了,讓他抓緊時間辦手續。
皮天磊興致勃勃,看來一切都是風調雨順啊。
樂嗬嗬地回到包房,又喝了一陣,皮天磊才跟張海問起三和那些設備來。
“還早著呢,就那些破銅爛鐵,估計沒誰會感興趣。”張海說。
“對了,是不是那個冷灩秋想把它弄回去?”
皮天磊像是忽然記起似的問道。
“門都沒有,她是找過我,可我憑什麼給她?”
皮天磊笑道:“張大局長果然是性情中人,不過一堆廢銅爛鐵,犯不著較真。”
張海眉頭皺了皺,疑惑地問:“皮老板的意思是?”
皮天磊朗笑道:“我有什麼意思,不就是隨便一說?”頓了會,又道:“最近我讀《論語》,也讀《莊子》,頗有收獲啊。
冤家宜解不宜結,想想,那幫人也可憐,洪三死了,那個叫華仔的還在裏麵,冷灩秋如果真想拿,張大局長還是成全她吧。”
張海困惑了:“皮老板,這……”
“我的張大局長啊,你就別想不通了,當初是想教訓教訓她們,現在呢,她們付出了代價,這事到此為止吧,再僵下去,顯得我皮天磊沒有風度。”
張海脫口就道:“跟她講什麼風度,爛小姐一個。”
皮天磊舒展著的臉驀地凝住,張海沒有察覺,回頭跟黑妹開起了玩笑,兩人有點打情罵俏,言語間盡是輕佻之詞。皮天磊聽著聽著,忽就板了臉:“鬧什麼鬧,發情啊你?!”
黑妹一怔,臉上盛開的笑僵住。張海也討了沒趣,誤以為皮天磊在吃醋,端著酒杯訕訕回到座位上。
龐龍是聰明人,誰的心思也逃不過他的眼,笑著打園場:“怎麼了,皮老板嫌我們喝的多了,你可不是小氣的人啊。”
皮天磊壓住火,換副笑臉道:“不好意思,剛才電話裏有人挑釁我,對不住,對不住,來,我敬大家一杯。”
“哪個敢挑釁你,老子收拾他!”龐龍故意製造氣氛,抓起酒杯就跟皮天磊碰。皮天磊邊喝邊道:“我一個手下,不敢勞駕龐局,家裏的事,我自會處理。”
龐龍哈哈大笑:“我說嘛,在東州,哪個敢跟皮老板較勁兒,來,喝酒,今天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張海也說。
又喝掉一瓶,大家就都高了。張海湊過來,他沒把剛才那檔子事當成個事:“上次跟皮老板提過的事,不知考慮得怎麼樣了,今天我可是專程當說客來的。”
然後轉向胡燕敏:“燕敏,別傻坐著,快給皮老板敬酒。”
胡燕敏也是滿臉紅暈,一開始她不大習慣這種場合,這陣,已很是從容。她舉著酒杯要給皮天磊敬,皮天磊笑道:“讓妹子敬酒實在是難為妹子呢,我是個粗人,別的我都不怕,就怕妹子到了我這裏受委屈。”
胡燕敏趁勢道:“哪裏話,能給皮氏集團做顧問,是往我臉上貼金呢,妹子就怕皮老板看不上。”一仰脖子,將自己那杯喝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住皮天磊。
皮天磊隻好喝下。但直到分手,他也沒跟張海說一句肯定話。
回到家,妹妹天星在等他,見他一身酒氣,嗔怪道:“你就不能少喝點啊,天天喝得酒氣衝天,身體能受得了?”
皮天磊臉上露著痛苦道:“我的好妹子,不是哥想喝,是離了酒,很多想辦的事就辦不成。你當哥不心疼自己的身體,哥這胃,都讓酒精腐蝕爛了。”
“知道就好,以後少喝點,實在不行,就帶幾個人去,讓他們給你代。”天星一邊幫哥脫外套,一邊說。
“你當是打架啊,有些場合你這個總經理都不能去,何況下麵的人。什麼企業家,咱們是受氣包,是誰都可以踩的蟲子。”
“又怎麼了,不是開開心心去吃飯嗎,誰又給你氣受了?”
天星關切地問。
“張海!這個老油子,非要往我這裏塞一個律師,他那二奶,賺得還不夠啊,上次銀行那案子,她僅代理費就賺了四千多萬,比我建一個小區賺得還多。我算是看透了,隻要你身上有肉,誰都想張口咬你,咬得著咬不著的都咬。
家裏放著這麼一個大律師,非要我再請一個顧問,這不是明著搶麼。”皮天磊越說越生氣,最後竟然罵起了娘。
“他讓雇咱就雇啊,不理他。”天星說。
“我是想不理,可他臉厚啊,三番五次地說,就在昨天,還讓高院毛副院長給我打電話呢。我就想不通,這幫人這麼厚顏無恥?”
一句氣話說的,兄妹倆全啞巴了。張海這樣做,天星也覺不可思議,她自己就是律師,張海難道不知道?
他們這是公開掠奪啊。悶半天,天星寬解道:“算了,來就來吧,不就多一筆開支,犯不著為這事生氣。”
“天星你不懂,這不是開支的問題,姓張的硬往我眼皮下塞人,目的不單純在那幾個代理費上,這個老狐狸在給我埋地雷。”
“哥,沒那麼嚴重,胡燕敏我熟,她雖是跟了張海,但人品還是信得過的,哥你就放心吧,這事交給我來處理。”
“人品,現在誰還講這個,看不著摸不到,你可要警惕點,千萬不能讓那女人把咱的底漏了。”
“放心,你妹還沒笨到讓人算計的份上。改天我抽空約她談談,她要是真抱著別的目的,那咱也用不著跟她客氣。”說到這,皮天星忽然話頭一轉,問道:“對了,三和那檔子事,跟他提沒?”
“提了,完全照你的意思說的,估計過兩天,他就會把東西還給人家。”
次日上午,東州安康醫院院長郭雅來了。
郭雅是位漂亮而能幹的中年婦女,原來在市第二人民醫院工作,五年前突然離開為之奮鬥了半輩子的醫院,聯合幾名同學創辦了安康醫院。這些年,為醫院,郭雅嘔心瀝血,身心疲憊,過早地添了白發。按她的話說,她現在不是缺錢,也不是缺技術,而是缺公平,缺政策。
文件上講得什麼都好,什麼也都能做到,但到了實際中,不是打折扣,就是給你掐頭去尾,尤其事關醫療體製改革的重大問題,一到私立醫院,什麼政策就都從緊,有時緊得讓你無處著腳,更談不到沾政策的光。
皮天磊跟郭雅認識有些年頭了,那時間他還處於打拚階段,刀砍斧劈,免不了有弟兄受傷。傷了就送到郭雅這裏。
郭雅是搞外科的,雖然知道這些人為啥受的傷,但她是醫生,救人是天職。後來郭雅也婉轉地提醒過皮天磊,勸他遠離暴力,皮天磊每次都拿模棱兩可的話搪塞,有一次他自己被砍傷,郭雅故意拖延時間,不給他醫治,後來讓他保證,以後不再幹如此低級如此愚蠢的事。皮天磊那次被郭雅感動,幾乎含著淚道:“大姐,你說的話都對,可你想過沒,誰願意這麼幹啊。你有文憑有學曆有技術,能輕車熟路地幹你想幹的事。我呢,什麼也沒,我除了這麼打拚,沒別的選擇,真的沒。”
郭雅無語。是的,每個人的境遇不同,走的路就完全不同。
她認為不可思議的事,發生在別人身上卻很正常,也許,這就叫啥人走啥路吧。但是打那以後,他們兩個成了朋友,是那種互相信任互相鼓舞互相激勵的朋友。
郭雅是為醫院的事來的,
她的安康醫院一直拿不到衛生部門關於醫療保險定點醫院的手續,為此事她跑了有兩年,花出去的錢跟流水一樣,但前一位局長剛說好,就挪位子了。
新來的這位局長以各種借口拒絕她,就是不給她辦定點醫院的手續。沒有這塊招牌,一大半病人就進不了門,安康醫院現在是越辦越艱難,都有點辦不下去了。
郭雅痛心地說:“以前他們是拿了錢就辦事,現在是錢照樣拿,事不辦,錢之外還跟你要女人,還點名要開處,你說,我這個年齡了,怎麼能昧著良心做這種事,他們這是在作孽啊。”
皮天磊什麼也沒說,能說什麼呢,類似的遭遇,他不是沒有過。去年四月,他還驅車幾百公裏,到鄉間僻壤專程為幾位重要的客人拉處女呢。
沒辦法,有時候你是得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哪怕這事喪盡天良。皮天磊不想就此發感慨,發了感慨也沒人信,反正在東州這塊地盤上,所有的壞事都是他做的,所有的罵名也落在他身上。
等郭雅說完,他道:“這事你先甭急,明天我去問問,了解清楚再拿主意。”
“那我就謝謝你了,我也是實出無奈,才來求你的。”郭雅說著,眼圈又紅了。皮天磊趕忙安慰道:“哪啊,你我之間不說這個,不說這個。”
郭雅道完謝,走了,皮天磊關上門,細心琢磨起來。半天,他狠狠擂了下桌子,對,就從這事入手!
第二天,皮天磊帶著郭雅的助理,一個醫科大學的畢業生,來到衛生局。衛生局的工作人員把他搪塞出去了。
第二天他又來,仍然被對方搪塞,皮天磊什麼話也沒說,走了。又過了幾天,他單獨來到衛生局,還是那間辦公室,還是那張冷冰冰的臉。皮天磊往沙發上一坐,衝那個一心想跟郭雅要處女的處長說:“你是不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處長笑笑:“皮老板什麼意思啊,這事我正積極上會呢,等會議結果出來,馬上通知你。”
“你們的會議多長時間開一次?”
“這個嘛,不好說,真不好說,不過你皮老板托付的事,我想不會壓太久的。”處長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臉上堆著程序式的笑。
“可你們壓了三年,三年什麼概念,三年別說開一個處,就是開除十個處長也夠了!”皮天磊忽然就發起了火,雙目怒視住處長。
處長冷不丁地嚇一跳,頭上有了汗。皮天磊三個字,對處級官員還是很有震懾力的。不過這位處長還算沉著,沒亂掉分寸,仍舊打著官腔說:“現在國家有規定,像他們這種醫院……”
皮天磊打斷他:“他們這種醫院咋了,是黑醫院,還是自己擅自開的?你今天給我一句話,這事到底辦得了辦不了?”
處長怪模怪樣盯了皮天磊半天,忽然正色道:“對不起皮老總,這裏是衛生局,不是你的皮氏集團,如果你想發號施令,還是回你的公司去發吧。”說完,索性趴電腦上種菜去了。
皮天磊怔在那兒,半天,他掏出電話,當著處長麵,亂打一通。今天他是豁出去了,不鬧出個結果,他皮天磊這塊招牌在東州白樹了。
沒過半小時,衛生局大院開來十幾輛車,車上下來的,有人大代表,也有政協委員,還有政府聘的行風評議員,更重要的,皮天磊叫來了十多位記者。一時之間,衛生局就像過節似的,熱鬧極了。那位處長這才慌了,但挽救已來不及。事情很快驚動了局長大人,局長大人在東州也算重量級人物,要不然,也不會不給皮天磊麵子。
局長大人本來還想跟皮天磊認真談一談,哪知皮天磊根本就不買他的賬,等人一到,他立馬離開了衛生局。接下來的戲,就由著這些代表和委員們唱了。局長叫苦不迭,他實在沒想到,皮天磊會跟他來這一手。
此事最終被記者捅了出去,
同時曝光的還有一大堆吃喝嫖賭發票,都是郭雅為辦這事請衛生局一幹人消費的。
郭雅順利拿到了那個批文。一個紅頭文件,她要了整整三年。
緊接著,皮天磊又為建築商陳國柱打贏了一場官司。
陳國柱是一名山西老板,太原人,最早在開源一帶做煤生意,後來賺了錢,涉足房地產,在天太房產界,他也算個不大不小的人物,就是這樣一位人物,被開源縣衛生局給坑了。五年前,開源衛生局要修疾控中心大樓,總投資二千三百多萬,一開始衛生局將此項目炒作得很厲害,引來大批建築單位競標,陳國柱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將項目拿到手。等項目要開工後,才知道是墊資。衛生局答應,等工程進展到三分之一,資金就可到位,陳國柱心想,三分之一的資他還是墊得起,便毫不猶豫地開工了。誰知這一開工,就把他牢牢套住了,直到工程竣工,衛生局連五分之一的工程款都沒付,幾乎成了全額墊資。按說這樣的項目建築單位是不該交工的,但正逢當年SARS流行,疾控中心大樓必須交付使用,於是縣委、政府領導頻頻出麵,跟陳國柱做工作,並信誓旦旦保證,年底肯定把全部工程款結清。陳國柱相信了他們,將樓交給衛生局。這一交,就再也沒了下文,到皮天磊插手前,陳國柱非但沒拿到工程款,
反把原來付的五分之一也全搭了進去。
“了不得啊,這幫人,哪還有信譽,他們壓根就沒把我們當人。
”陳國柱感歎道,他已被這事折騰得身心疲憊,原本發展勢頭很猛的企業,就因了這項工程,被拖得一蹶不振。
皮天磊默默聽陳國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完,道:“這種事你得不遺餘力找他們,一日不給錢,就一日不離開他的辦公室,看他還敢不敢拖。”
陳國柱苦笑道:“不頂用的,皮老總,該用的法子我都用過了,他們嘴上說得很好,每次總跟你說過幾天,可是……”
陳國柱說不下去了,他現在被拖欠的工程不隻這一項,隻是拖的數額大小不等罷了。
“再拖下去,我就得討飯去了。”過了一會,陳國柱又道。
好一個“拖欠門”!皮天磊一邊聽陳國柱說,一邊在心裏盤算著。以前遇上這種事,他是不大愛管的,能推則推,能應付則應付。有時候,甚至巴望著對方出事。但現在,他想管,而且一定要管出結果!天星說得對,總得有一個人出來為大家說話。說了,大家就會擁戴你,拿你當老大看。他不是一直想做東州的老大麼,以前靠打打殺殺,靠下黑手,現在不,現在他得改變策略,他要光明正大,要按天星設計的步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