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事務費了工夫,點燈之後許多時,鶴吉才回到家裏來。店麵上電燈點得很明,吃飯房裏卻隻借了這光線來敷衍。那暗中,母親和阿末離開了,孑然的坐著。櫥旁邊阿哲蓋了小衾衣,打著小鼾聲。鶴吉立刻想,這又有了口角了罷,便開口試說些不相幹的閑話來看,母親不很應答,端出蓋著碗布的素膳來,教鶴吉吃。鶴吉看時,阿末的飯菜也沒有動。
“阿末為什麼不吃的?”
“因為不想吃。”
這是怎樣的可憐可愛的聲音嗬,鶴吉想。
鶴吉當動筷之前站起身來,走向神堂前麵,對著小小的白木牌位行過一個單是形式的禮,頓然成了極淒涼的心情。因為心地太銷沉了。便去旋開電燈,房裏麵立刻很明亮,阿哲也有些驚醒了,但也就這樣的靜下去,隻是添上了淒涼。
阿末不開口,將哥哥的碗筷拿到水槽旁,動手就洗。說明天再洗罷,也不聽,默默的洗好了。回來時經過神堂麵前,換了燈心,行一個禮,於是套上屐子,要走出店外去。
鶴吉無端的心動了,便在阿末後麵叫。阿末在外麵說道:
“因為在姊姊家裏有一件忘了的事。”
鶴吉驟然生起氣來:
“胡塗蟲,何必這樣的夜晚去,明天早上起床去,不就好麼?”正說著,母親因為要表示自己也在相幫,便接著說:
“隻做些任性的事。”
阿末順從的回來了。
三個人全都躺下之後,鶴吉想起來,總覺得“隻做些任性的事”這一句話說得太過了,非常不放心。阿末是石頭似的沉默著,陪阿哲睡著,臉向了那邊。
在外麵,似乎下著今年的初雪,在銷沉一般的寂靜裏,昏夜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