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當我焦急的等待紅日落下，晚霞終於喪失光輝，月色鋪下清霜，黑暗終於複臨。迷茫在我心中舞蹈，未來在黑暗中萬分朦朧。中極殿裏將堆滿文臣的枯燥奏章，燭火中我將再次見到顧憲成的蒼白臉龐。五年前我把他趕出京城，我再也不會料到我的生命會再次與他絞纏在一起，而且將會永恒延續。
當我推開中極殿的大門，忍住對鮮血的極度渴望時，我訝異的看見燭火通明，亮如白晝的光芒刺痛了我，那光亮威脅著我新生的靈魂。當我艱難的睜開眼睛時，顧憲成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他手裏捧著一尊酒杯，麵帶微笑的看著我。
“聖上，我想你此時該是很饑渴的了。”
他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嘴角滴落下殷紅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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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他提醒，我早已感受到了內心中對鮮血熾熱的渴望。我大步邁到顧憲成身邊，隻見桌上是溫潤的青瓷酒瓶，馥鬱的香味向我襲來。
“聖上請盡快飲用，一旦冷卻下來，鮮血就不是甘醇而是醉人的毒藥了。”我轉身盯著他的眼睛，那對殷紅的眼珠透出的優雅與平靜令人齒冷。我沒有言語，瓶中的鮮血控製了我的意識。我貪婪的啜飲著瓶內的甘露，直到烈火般的欲望被身體的寒冷撲滅。
我放下酒瓶，“顧憲成，你該當何罪。”
他立刻跪了下來。我轉身看著他的表情，卻沒有得到預料中的驚惶。我得到的隻是難堪的挫敗感，而燈火通明的大殿使我的身體虛弱起來。我頹然坐在龍椅上，“你起來，把燭火都滅掉，朕承受不住。”
當大殿重新被黑暗籠罩時，我才可以盡情發掘我的天賦。盡管沒有任何的光亮，我仍然能看見殿內的所有陳設，以及顧憲成清秀卻堅毅的麵龐。“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帶來的妖孽，把朕變成了吸血鬼，顧憲成。你如何知道朕已不再為人？”我在來到中極殿之前，心中預想著看見顧憲成時將如何斥責並懲治他，可當我看見他優雅的步調與毫不在乎的神情，我再也擺不下皇帝的威嚴。我已開始新的生命，在這個種群裏，我已不再是天下的主宰。
“稟聖上，此事非臣所為。今日探知得陛下病情，臣就已略知一二。”
我沒有言語。隻是我知道我已經沒有退路，我被孤立在這輝煌的宮殿之中，沒有人願意為我保守秘密。從我淪入黑暗那一刻起，我將放棄很多重要的東西，去換取對鮮血的欲望和永恒的生命。“你不用再來那套君臣之禮了，顧憲成。我需要你的幫助。”
顧憲成的表情明亮起來。他對著我開始微笑，我凝視著他那無暇的臉龐，如謎般的雙眼，時間從這一刻停止不前。“新生的血族總是需要很多幫助。比如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將事實掩蓋住，如何繼續鞏固你的地位，翊鈞先生。”
我很詫異為何我在聽見自己名字的時候毫無反應。細細回想，也許是我在那一刹那間明白，一副嶄新的畫麵將向我展開，我的人生已經重新改寫，我那皇帝的威嚴在我的同類麵前將灰飛煙滅。“你可以喊我翊鈞，顧憲成。但首先請你發誓，不是你改變了我。”
“我發誓。”顧憲成輕聲說，如同月夜寒風中唯一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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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此不能在白晝之中出現，不能上朝，出席祭典，不能再親自為黎民蒼生祈福。為此，我將承受文臣的非議，言官的痛斥，千古的罵名。
我從此失去了對女性的需求，盡管這種愉悅會有鮮血來替代，從此，除了我以前的三位皇子，我的鮮血不會再傳給任何一個凡人。
我從此將是大明永遠的統治者。
顧憲成的安排看起來卻並不完美，但的確也沒有更加完美的辦法可言。第二日，由司禮監與內閣頒布我的親筆詔書，稱我前日突染重疾，雖現已大愈，但已落下不得見光之弊，從此取消早朝，日常政務由各部統一上交內閣處理。
另外，我免去了顧憲成的一切職務，我需要他日日夜夜陪伴我。
昨日那個夜晚，顧憲成在我身邊飄蕩，討論著如何讓我順利度過這段艱難的時期。“有很多事情需要新生的血族去練習。比如捕食，移動和避光。翊鈞，比這些更重要的是，你到哪裏尋找你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