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稷山大捷(2 / 2)

這一天我一直在尋找顧憲成。可是他不辭而別,對他在腦海中的呼喚也無濟於事。陳奉在走之前向我通報的最後一個消息就是顧憲成或許不在北京。“嫵兒。”我輕聲喚道,“顧憲成時刻提防著我,而你不是。我會到駱思恭的腦海中查看戰況,而我希望你能潛入顧憲成的腦海中,告訴我他在哪裏。”

“我不了解他,”嫵兒麵露難色,“他對我來說是一個謎。”

我又何嚐不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費盡心思讀明白顧憲成的言行舉止,試圖去理解他內心中的信念與堅持,試圖去看清他和我的情感聯係。可我一無所獲,我隻能在他主動向我敞開腦海之時進入他的靈魂,可即使是那樣,除了他想讓我看到的東西之外,其他的信息依然籠罩在一片雲山霧海中朦朧不清。

我緩緩閉上眼睛,回味著剛才嘴裏泛起的鮮血滋味,那是一個在黑夜中無家可歸的可憐男人,這樣孤單寂寞的在煙霧中遊走,他的饑餓感甚至都要擊潰我的饑渴,然而在兩種欲望的對峙之前,人類平庸的欲望不得不臣服於鮮血的誘惑。他就此死去,我不知道他的靈魂是否幹淨,我甚至不願意進入他的靈魂,他的靈魂或許根本容不下我。

這是一個夜晚,麻貴選擇了自己的一千五百精兵,由解生將軍率領。駱思恭的四百三十人隨軍出擊,在稷山的迷霧森林之間埋伏下來。稷山樹葉飄蕩,或紅或綠,在陰冷的夜晚軍隊蹤跡難覓,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據可靠線報,倭首黑田長政一萬五千餘人的先頭部隊,即將經過稷山崎嶇不平的山路,而麻貴和駱思恭埋伏的這一條被枝葉掩埋的通道,正是伏擊的最佳位置。

我潛在駱思恭的腦海中,透過他的眼睛穿透了無盡的黑暗。從亮如白晝的視線裏,我很快就看見了倭寇的蹤跡。似乎王京守備鬆弛,兵力不足的消息盡人皆知,我眼前所看見的倭寇,正興高采烈的大聲呼喊,仿佛勝利已被收入囊中,眼中閃現的是貪婪的凶光,隊伍混亂不整,驕傲得完全忘記自己還是一支即將攻城的軍隊。

他們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陷進了伏擊圈。我沒有試圖去操縱駱思恭,我相信麻貴的指揮和他求生的信念。火炮聲大作,子彈橫飛,火藥瞬間點燃,紅綠交錯的樹葉隨著子彈一並騰空散落,第一批倭寇措手不及,陣腳大亂。駱思恭縱身一躍,鮮紅的錦衣衛衣飾瞬間盈滿我的眼眶,僥幸逃脫火藥伏擊的倭寇在這一刻淪為命運的棄兒。

他們或許本可以被一瞬即逝的彈藥奪走意識,那會如同悄然入睡般沒有痛苦。然而他們被命運所拋棄,等待他們的,是脖頸的折斷,鮮血的噴湧,是生命最直觀的流逝滅亡。再一次,我看見了當年鮮血紛飛的景象,隻有血腥味和殷紅色塗抹畫布,滿眼之間看不見光明,那鮮紅的衣飾和瑰紅的血液就此融為一體。

駱思恭轉過身去,解生大旗一揮,一千五百人盈山遍野,魚貫而出,殺聲震天,刹那間倭寇的驕傲如風般散去,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