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鈞,先不要簽發那封命令。”他的開場白就令我厭惡。我明白,他又將操控一切,我對於駱思恭那些微不足道的指揮權,又將重回他的手上。他說話小心翼翼,明顯從我散發出的氣息中感受到了濃烈的敵意。“一百八十多名血族已經在回京的路上,駱思恭帶著他最心腹的二十人正在王京大營待命。”
“讓他們全部回來吧,再呆在那裏也沒有什麼用處。”我感到莫名詭異的和諧感,似乎有史以來,我第一次與顧憲成站在了同一陣營。可瞬間,我感受到嫵兒傳到我腦中的疑問,我的思維也同時和嫵兒不謀而合。
“你要讓駱思恭去做什麼。”我冷冷的問,掩飾住剛剛不謹慎顯露出來的放鬆。
他微笑著,嘴角上揚帶來的是鬼魅與不寒而栗。我寧願看著他冷漠的蒼白。也不願看見深藏著陰謀與邪惡的笑容。“這就是我回來和你商量的原因。陳奉的胡鬧我當然看得清楚,可這絕對不是我回來的原因。我正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維護大明的存在更重要?”我冷笑著問。
“如果大明隻存在而不發展,大明的存在毫無意義。”顧憲成迅速的回應,對答如流,很明顯對我要提出的問題早有準備。“就是說,你的講學,是在為大明培養下一代治國的人才?”我試圖把我略帶試探的思維用一種盛氣淩人的方式表達出來,可當我說出這些話語之後我就明白,這不過又是一次外強中幹的炫耀而已。
“這件事重要但不急迫,”顧憲成用默認的方式轉移了話題,我看見嫵兒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她很快又沉寂下去。我和她如今完全放棄了幻想而不得不承認,顧憲成對於人的思想的操控能力,完全超越我們所能觸摸的範圍。我永遠隻能迷失在顧憲成為我設下的風沙大漠裏,嫵兒的情報是他故意讓我獲得的;他能在我同時也在駱思恭腦海中的時候,修改駱思恭的思想,給駱思恭下達命令,而我隻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卻不能看見他的一絲輪廓。
“我現在更加關心的,也是翊鈞你應該最為關心的,是在蔚山這場損失兩萬人,血族軍隊折損一半的慘敗之後,如何立刻結束這場戰爭。”
他說得對。可是我早已認定,這場戰爭隻有曠日持久的消耗這一條路可走,立刻結束隻有大明認輸撤軍,將朝鮮拱手讓給倭寇這條不歸路。“這不可能。消耗戰是唯一的辦法,顧憲成。我不相信我們還能組織比蔚山那次更有力的攻擊。楊應龍的叛亂更加棘手,我不可能把本就不充裕的兵力再送到朝鮮去。”
顧憲成冷笑著,我猛然間看見他手指上套著閃現晶瑩紅光的銀指環,鑲嵌著和鮮血一般瑰豔的紅色寶石。他一身西洋血族打扮,我對他從未如現在般陌生。“你在低估我的智力,翊鈞。如果我說有一個辦法,麻貴可以在兩個月內撤軍,同時這次撤軍的名字叫做凱旋,你是否相信?”
“我們隻能相信你。”嫵兒溫徹如水的嗓音突然奏起。她看出了我的無奈,隻能站在我與顧憲成之間,代替我做出向他的又一次妥協。“你說怎麼辦,顧大人。”
“駱思恭在等你的命令:前往倭寇本部伏見城,刺殺倭酋豐臣秀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