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禍從天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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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中的朱筆掉落在桌前的奏章上,化開了朵朵瑰豔的血花。此計不僅可行,而且巧妙。對於駱思恭的能力,我發揮的始終不夠,而在蔚山一敗以後,我對於駱思恭的損失所感到的心痛與絕望,正在默默吞噬著我微弱的洞察力。顧憲成一語說破了血族軍隊在凡人戰爭中的作用,並非是和正規軍一起砍殺攻城,而是秘密行動與陰謀刺殺。

“此計有可行之處。”我不得不承認顧憲成的靈光閃現,努力在我與他之間構築的尊嚴的高牆也不得不坍塌下來。“隻等你一句命令,翊鈞。駱思恭會聽見,就在你說出你的命令的那一瞬間,駱思恭和他的二十個心腹就立刻起程,一周之內豐臣秀吉必死。”

嫵兒搖搖頭,阻止了剛要批準顧憲成的我。“倭寇的思維和常人不同。主將之死對於我們來說將是無可挽回的打擊,而對他們,恐怕是以絕望為引火索爆發出的亡命癲狂。如果那些倭寇都知道是大明派遣殺手除掉了倭酋,更有可能會發動對於麻將軍更加強烈的攻勢。”

顧憲成微笑起來。“翊鈞,我沒想到鄭夫人居然已經如此冰雪聰明。”嫵兒輕蔑的看了他一眼,走近我的身邊。其實我早已看出,顧憲成在來到中極殿之前,所有的顧慮恐怕都被他安排好,我和嫵兒的質疑,隻會增加我們的放心程度,也同時會是他不動聲色的炫耀。

“翊鈞,在蔚山大敗之後,你是不是再也沒有進入過駱思恭的腦海?”

我不明白他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可我不得不羞愧的承認,在那場華美至極的慘敗之後,在看到麻貴敗退回王京之後,我對於朝鮮的戰事幾乎徹底死心,在我苦思冥想出消耗戰的對策之前,駱思恭的思維似乎應該完全獨立。

可就在顧憲成問出這個問題的那一瞬間,我明白那幾天的駱思恭的操縱者,就站在我的麵前。“你在那幾天操縱了他。”我高聲說道,顧憲成的眼神透過一絲不容易被察覺的愧意。我們口口聲聲尊重個人,可顧憲成操縱了我數年之久,而如今,覺醒過後的我,將覺醒作為一項特權,再次邁向顧憲成的道路,開始下一段必會被驚醒的奴役。

“那幾天你沒有來,翊鈞。不過你如果在也沒有關係,我想你曾經或許在駱思恭的腦海中感知到過我,不過你根本無力改變什麼。”我的言語仿佛被哽在喉中,隻回以燃燒著不忿的沉默。我和他的心都在熾熱的燃燒著,而兩團火焰之間,隔著淒寒攝魂的堅冰,流淌著陰冷刺骨的湖水。

“我先讓一百八十名血族前往日本,在豐臣秀吉的領地周圍大肆屠殺。當地的大夫隻能用瘟疫來解釋,那麼在他們起程從海上回到京城之前,伏見城就已經瘟疫侵襲,人人自危。據傳,我們的豐臣大人已然躲在伏見城的據點不再外出,生怕染上瘟疫。”

“也就是說,”我點點頭,嫵兒也放下緊繃的表情,“我們的刺殺隻會被倭寇認為是瘟疫使然,他們的領袖是死於伏見城的瘟疫。”

我看見嫵兒蒼白的臉頰有了些許血色,向我頷首微笑。我抬起頭來看著一身西洋裝扮的顧憲成,隻感覺心頭隱然作痛。同樣是我心中最愛的人,我和其中一人靈肉交融,卻和他若即若離。我們不像是曾經最親密的人,而像是因為利益互相利用的死敵。乾清宮已經化為一片廢墟,過往時光也消逝殆盡。

“出發,駱思恭。”我輕聲喚道,顧憲成閉上眼睛,然後立刻睜開,這場刺殺就這樣拉開帷幕。就在顧憲成轉過身去想要離開的時候,嫵兒突然叫住了他。我詫異的看著顧憲成和嫵兒站在我麵前,表情複雜的互相凝視。“伏見城的那些平民,他們也是無辜的罷。”嫵兒的聲音喑啞,是絕望中無奈的哀鳴。

“你們現在每天夜晚,不也是這樣的麼。”顧憲成用他殷紅的眼眸掃視了整座大殿,熄滅了他身邊的微弱燭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