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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憲成突然出現在交泰殿，人影刹那間閃現，長長的披風卷起呼嘯的風聲，吹滅了環繞大殿的微弱燭光。他大踏步向我走來，我從堆積如山的奏章中抬起頭，凝視著他又一身如同西方血族的衣飾。那黑色的天鵝絨被深灰色的披風所係緊，蕾絲和褶皺包裹著他蒼白的脖頸，消瘦的身影立在月光鋪下的簾幕中，冷漠的如同沒有生命。
“翊鈞，你今天想和我出去捕獵麼？”我驚訝的聽見一向被動的顧憲成做出邀請，嫵兒也不敢相信的放下爐火上正煮著的鮮血，眼神轉向顧憲成。我搖搖頭，指著嫵兒身邊的玉盅，“嫵兒已經在準備了，我們剛收集了少女的鮮血。”
顧憲成輕笑一聲，似乎已經嗅到了彌漫在交泰殿中的馨香。“翊鈞，我是想，你和我一起到城裏去。”嫵兒露出了詭異的微笑，接著是我琢磨不透的表情。她一揮手，我的腦海中就聽見了她溫柔的嗓音，“你去吧。”
我放下朱筆，站起身來，疑惑地看著如此異常的顧憲成。“跟我來。”顧憲成拉住我的手，轉身將披風揮起，加速移動起來，仿佛是要盡快離開這少女血液的歡宴。很快，我就發覺自己停住了，我四周環望，卻發覺自己沒有離開皇宮。我是在一座幽暗的宮殿之中，中心的龍椅之上，放著一套和顧憲成相差無幾的服飾。
“是的，翊鈞。我沒有邀請你出去捕獵。我們今天是要去見一個人。你最好穿上這件衣服。”顧憲成指著放在那裏的服裝，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件圓領褶皺的白色襯衣，帶著西方異族風格的燕尾服，以及一件墨綠色的披風。
“我們是要去見誰，我為什麼不能穿著華夏的正統服裝。”
顧憲成並沒有立刻回話。他隻是轉過身去，堅持我一定要穿上這套西洋服裝。我略帶抵觸的坐在龍椅上，拿起麵前的燕尾服撫摸起來。“你告訴我去見誰。”
“你真的想提前知道？”顧憲成低聲說，聲音嘶啞粗糙。“或者晚一點知道會更好些。”
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從顧憲成嚴肅的表情和疲倦的神色可以窺見一斑。“好吧，你告訴我真相，我穿上這身滑稽的衣服去見那個人。”
顧憲成長歎一口氣，眼角的晶瑩依稀可見。他轉向我，凝視著我的眼睛，仿佛今晚是他最後一次見我，仿佛他的信念在這一刻頹屺崩塌。
“你想過現在就放棄皇位麼？”顧憲成的聲音低沉緩慢，語氣中的嚴肅使我不得不坐直身體，哪怕他說出的語句是多麼荒謬可笑。“我有永恒的生命，我完全可以在這個位子上再坐幾十年，把大明建成我們當初夢想的那樣。”
我堅定的說出句話，可當我看到麵前的顧憲成頹廢的神色，我突然退縮起來。“也沒有那麼久……但我總要為大明消除掉所有的威脅，至少讓常洛能治理一個和平的華夏。”
“這才是實話，翊鈞。你在逃避我，你在逃避向我敞開心扉。在我離開北京的那段時間，我隻是回到無錫，為當地的書生學子們講述聖人的大道，你就讓陳奉和鄭夫人輪番偵查我的行蹤。”
我憤怒的站起身來，直視著他的眼睛，“那是我要找到你！是你在逃避我，是你不讓我了解你的內心！你從未向人展開過心扉，哪怕是向我，是不是，顧憲成？”
“我隻是想讓我們倆真正同心一致，因為我們麵前的劫難你將難以想象。”我搖搖頭，心髒一陣醉人的絞痛，重新坐下，雙手緊攥著那件墨綠色的披風。
“萊斯利來了。他們都來了。他們要我將你帶去，他們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