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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奉的眼中閃耀過一絲希望的明亮，但很快就立刻黯淡下去，宛若光線打下的陰影，在成形的瞬間化為無形，在最美麗的時刻化為烏有。顧憲成的出現，似乎是生命在最微弱的瞬間的一個轉機，但他的話語，卻最終成為覆在他的死屍上的棺材蓋。
“滾下去，到你該去的地方。”顧憲成的聲音中帶著不可名狀的冷漠與殘忍，仿佛麵前的這個滿臉鮮血的活物，早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陳奉顫抖踉蹌著向後退去，逐漸隱沒入黑暗。在交泰殿的門外，我明白已有血族為他準備好囚禁季的寶地，正在等待著他。
“你精神不錯。”我凝視著麵前恢複元氣的顧憲成，毫無頭緒的打開話題。顧憲成輕輕一笑，似乎已經遺忘先前被背叛的所有痛苦。“翊鈞，謝謝你。”
“感謝我什麼？”我莫名的站起身來，接受這從天而降的恩惠。“我隻是很擔心你，顧憲成。萊斯利騙了你，欺騙了我們所有人。”當我提到萊斯利的名字的時候，我似乎看見顧憲成蒼白的臉頰在微微抽動，可是她他緊閉雙唇，展現的是純粹的沉默與堅韌。
“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堅持住，顧憲成。”我低聲說，因為就在我說出這句看似是在寬慰的話語的時候，我從顧憲成鮮紅的眼眸中捕捉到了銳利的閃光。恍然間我明白顧憲成已然恢複，他那崩壞的信仰被重新組建，那個富有控製欲的天才就要重新歸來。
“我要陪你走下去，翊鈞。無論是投降，抑或是戰鬥。我不是為了萊斯利的計劃而生的，我是為大明的天下而生的，你也一樣，翊鈞。”
我驚詫的抬起頭來。“你說什麼，”我不敢相信的打量著顧憲成一身重新換洗的華美服裝，看著他說出了這個我早已不敢記住的詞語。“戰鬥？”
顧憲成點點頭，眉眼間露出的堅定意誌，已然可以和對於鮮血的欲望相媲美。他那種不可抑製的欲望和近乎瘋狂的執拗，把我瞬間拉回曾經那個胸懷大誌，目空一切的驕狂歲月。可是，我無法掩蓋住我的疑惑，顧憲成也很快明悉了我的疑難。
“我前兩天的確看不見一絲光明，仿佛被拖下懸崖，永遠深陷於混沌。”顧憲成的聲音宛如暗潮湧動的一潭死水，在寂靜與冷靜中鬱積著無限爆發的力量。“我這十幾年的努力原來都是徒勞，我們的未來似乎早已被注定。”
我滿懷希望的等著顧憲成繼續說下去，他那蒼白的臉色與鮮紅的嘴唇，仿佛日出的瞬間耀眼的曙光。
“但其實，翊鈞，你想想，我們兩個做過的所有事情，哪怕動機不在於此，但我們都不後悔。”顧憲成的語調逐漸高昂，我看見他的眼睛逐漸晶瑩，那曾經渺茫的心靈之火，驟然再度燃燒起來。“我們整頓了朝廷，為朝廷留下一批雖然迂腐但卻絕對忠心的臣子，我們打敗了倭寇，包圍了大明的疆域，我們建立了血族軍隊，讓我們在麵對敵人的時候至少不會束手就擒。我的初衷是保衛大明，如今依然是。”
“你的意思是說，盡管我們被萊斯利欺騙，但是實質上我們並沒有錯處？”
“完全正確，翊鈞。”顧憲成大聲地說，在那一刹那仿佛忘記了自己的所在，完全陶醉於這場激動人心的畫卷裏，幸福而又充滿憧憬。“我們隻不過失去了萊斯利這個我們原來以為的朋友，我們仍然要麵對這些貪婪的魔鬼。我的信仰沒有崩潰，你也沒有，翊鈞。”
“我沒有必要立刻宣布死去，是麼？”我說。他停頓了一會，重又和我四眼對視。我看見他的眼神微妙起來，因為嫵兒從我身後出現，纖手搭上了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