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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顧大人並不是這個意思。”我的脊骨觸到了淒寒的冰冷，我握住嫵兒蒼白的素手，仿佛伸入了一灘清澈但寒神入髓的湖水。我抬頭望見嫵兒的眼瞳，從中透出的鮮血早已不再溫熱。“顧大人恢複過來了，可我們依然無法打敗他們。”我不知道嫵兒是不是敏感的察覺到了顧憲成對她的敵意，但是的確有一層心靈的隔膜，橫亙在兩人之間。
“鄭夫人冰雪聰明，一語道破。”我知道顧憲成是永遠無法打消內心中對於嫵兒的懷疑的，他提出的證據的確針針刺往痛處，可我卻不願意仔細去想，我甚至不願意潛入她的魂靈去一窺究竟，因為即使是這個舉動本身都讓我感覺到一種難以抹去的負罪感。當你潛入一個人的靈魂的時候，你就首先確認，對這個人的靈魂將不再尊重。
“顧憲成，你挑起了我戰鬥的欲望，卻要在這個瞬間將我澆滅。”
顧憲成搖搖頭，對我的抗議置之不理。“我們一直在討論的，是關於我自己的信仰重建，是關於我最終的振作，”他凝視著我的眼睛，那種撕裂靈魂的光芒使我恐懼，“我或許應該認為，翊鈞，你一直是保持著絕對的鬥誌的。”
嫵兒依偎在我的身旁，如果我沒有聞到她身上那聖潔的芬芳，我就不會同意顧憲成的話語，因為在顧憲成倒下的那兩天，我和他一樣絕望。而如今，我貪婪的吸嗅著她身上的馨香，那種馨香會壓抑住血族的欲望，相反還會淨化靈魂。“隻要萊斯利信守承諾，我們的擔憂就是多餘的。”我長歎一口氣，迎接昔日的顧憲成的重新歸來。
“那也隻有天知道，翊鈞。”顧憲成的神情黯淡下去，每當提到萊斯利的名字，我就知道那是一把無形的劍刃，在挑撥分裂著顧憲成的信念存在。“姑且我們相信萊斯利信守承諾，那麼我們已經做好了輿論準備，現在全北京的人都知道，你的生命已危在旦夕。”
在無謂的激動，沉默的壓抑之後，我還總算是觀賞到甚至是加入了我最喜愛的戲劇高潮，那就是我的死亡。在我化為血族之後，我曾經多次想過我的塵世死亡會是什麼模樣，躲在陰暗的角落，靜靜圍觀著自己的死亡將是多麼癲狂絕美的場麵，而如今，這一切即將成真。
“治喪的各項工作正在進行，”嫵兒笑著說，交泰殿終於開始充盈歡笑，盡管這種歡笑是多麼的觸目驚心，古怪荒謬。“太醫院現在是真心覺得束手無策了。”
“那當然，”我沒有忍耐出瞬間襲來的笑意，“來交泰殿的太醫都死了。”
“你要做的，翊鈞，就是裝作一具行將就木的死屍，對著在場的幾位內閣重臣，你的太子常洛和常洵他們，說一些他們可能會終生銘記於心的話。然後，我們會讓他們離開，讓這次會麵成為你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個印記。”
我饒有興味的聽著，仿佛即將躺在床上假裝死屍的人不是自己。“接著，我們把陳奉那畜生吸幹，給他的屍體穿上壽衣，放入棺中，送到當初你選擇的那塊寶地裏去。”
“這期間肯定會有幾個宦官內侍發現破綻。”我警覺的提出，不過迎接我的卻隻是呼嘯得風聲。“我們的確需要一些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顧憲成的語氣難得的輕鬆愉悅，仿佛當初那個無憂無慮的驕狂歲月。
“他們在你下葬之後，可以省去我們幾天的捕獵之苦。”
我聽見嫵兒和顧憲成同時張狂的大笑起來，那血族殘忍但優雅的笑聲令我不能自持。我沉醉在這溫柔鄉中，也綻放了多年未曾有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