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梁思申問丈夫:“柳鈞會不會太任性?他若是跑單幫便罷,可他現在手下有百來號人吧,這麼書生氣還不誤事?”
“你放心,任性需要有資格,隻有特別有底氣和身無長物的人才任性得起來。柳鈞是聰明人,他知道今天出來玩大家都輕鬆,知道我欣賞他,撒撒嬌而已。”
“這麼大的人還撒嬌……”
“知識分子,情緒比其他人種複雜點兒。但隻要給他一個台階下就可以了。那家夥確實厲害,他手下那幫工程師跟他一樣都是神人,他那套研發體係極其有效,我以後還得壓任務給他。你知道他那個部件試製出來,國產化的話,那得是我們係統設備國產化的一個裏程碑,等慢慢攢成係列,我一年可以節省不少外彙。他自己也可以收獲很好效益。所以我要對他精益求精,壓著他多做事。那種認證小事,估計他接觸那些官僚時候給氣著了,賭氣過後會想明白。”
“可是他心裏糾結的那些事兒,跟我以前差不多啊。原來你也是這麼看我的?可你當初還裝作挺重視的。呀,我剛才又自以為是了一下。”
“沒,沒,你不一樣……”宋運輝發現按下那頭,翹起這頭,這頭的麻煩更大,這頭他當局者迷。
另一輛車子裏,崔冰冰疑惑地看著柳鈞,直截了當地問:“宋總夫妻為什麼縱容你?”
“什麼叫縱容?這叫朋友,好不好。”
“誰跟你朋友,你在他們麵前有資格嗎?為什麼縱容?”
“你不就是想逼我說傻子拿大牌嗎?”
“你拿的是什麼大牌?”
柳鈞被崔冰冰問住,回答不出來。是啊,宋運輝為什麼幫他,總不至於因為他幫宋運輝安排太太的活動吧。看東海那些人在宋運輝麵前噤若寒蟬,他對宋運輝似乎還真太隨便了點兒。“我剛才說話會不會太過?”
“要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怎麼都不為過。我隻是想不通。”
柳鈞被崔冰冰提醒,下車後收斂了一點兒。但他收斂,並不意味著其他人收斂。一夥兒來的都是好事的青年男女,到了農村廣闊天地異常興奮,不知誰從後備箱摸出一隻足球,一幫男的一哄而上,自覺組成兩隊,在曬場上踢將起來。昨天剛下過雨,曬場又是泥又是水,一會兒工夫,個個成了髒猴子。場邊女孩子們尖叫助威,不亦樂乎。柳鈞將宋運輝也拖下了場。說真的,他心裏還真對宋運輝敬而不畏,隻覺得這是個大哥一樣的人。
崔冰冰既然大號阿三,自然是個不肯站場邊呐喊做超短裙狀的人。可是足球對抗激烈,她曉得硬邦邦的足球砸身上是什麼滋味,因此連守門都不敢做,繞著場子做起撿球的勾當,竟與場內的人呼應默契,隻是也很快一手一腳的泥水。
終於等那麼多的螃蟹一鍋一鍋地蒸熟,一幫泥人才肯罷手,申華東先追著跟他車的其中一名女孩子一個大熊抱,惹得女孩子驚聲尖叫,泥人一個變倆。大家一看好玩,紛紛效仿,驚叫聲此起彼伏。崔冰冰足球踢不上,模仿非常積極,轉身找到嘉麗,飛奔過去大大地一個擁抱,在嘉麗背後印上兩隻泥手印。也有自己撞上去要求變泥人的,那就是梁思申。崔冰冰不配合,甚至比男人們還積極,柳鈞當著同車兩位女士的麵不得放肆,隻能去河邊洗手。
運動過後,大家吃得特別盡興。柳鈞本想照顧比較文靜的嘉麗,可發現嘉麗早被崔冰冰罩著了,兩人混得似乎比他更熟。他便抓緊時間纏著宋運輝請教問題。申華東機靈,趕緊割地賠款和崔冰冰換了位置,坐到柳鈞身邊加入討論。兩個新進,一個老手,問不完的問題。可把宋運輝鬱悶死,他太太的螃蟹腿還等著他剝呢,可兩個傻大膽的看不懂他的臉色。
但宋運輝發現,即使在場沒人很拿他當大爺供著,他依然玩得很開心,他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放下一切,坦蕩地玩鬧過。於是他變得比梁思申更向往集體活動,等吃完飯,賞完桂,大家各自上車回家的時候,宋運輝忍不住追問柳鈞和申華東以後還有什麼活動,搞得柳、申兩人很是吃驚。
柳鈞更吃驚的是嘉麗的態度。他們吃完螃蟹吃燒烤,嘉麗就說這是以毒攻毒,一天玩下來一張臉玩得紅紅的,難得臉上布滿很不沉靜的笑容。柳鈞送她到家,嘉麗幾乎是跳著出車門,跳著上樓去。因此柳鈞毫不猶豫給錢宏明打電話,責問錢宏明隻顧工作不顧家。
但錢宏明也有理由:“柳鈞,我比你清楚嘉麗,你能想象嘉麗跟朋友在酒吧拚酒嗎?她連出去看電影都不願,寧願在家看碟。但我知道她喜歡這次的活動,才會積極鼓勵她參與。你看,誰對?”
柳鈞一想也對:“你最近究竟在忙些什麼,不僅我見不到你,連你老婆都扔給我照顧。”
錢宏明笑道:“你這家夥,回國後口頭語日見匪氣,我太太,別什麼老婆老婆的,粗俗。等我忙過這陣子,回來跟你好好聊聊,我最近大補特補WTO知識,回頭向你傳達,看起來我得開始留意進口。”
柳鈞斜睨一眼旁邊的崔冰冰,隱晦地問:“是不是去年幫我那次的進口模式?”
“有完善,有進步,有提高,哈哈。”
柳鈞對進出口貿易一竅不通,迷迷糊糊放下電話問旁邊的崔冰冰:“你們銀行有沒有安排WTO的學習?”
“有,但很泛。我個人收集了點兒資料,需要的話,我明天複印一份給你。”
“非常感謝。我請你吃川菜,我前天吃了水煮魚,驚豔啊,真想與你分享。”
“為什麼想跟我分享川菜?”
“印象中女孩子大多喜歡吃的環境,你應該比較不同。一起去吧,去吧。我回家換套幹淨衣服,一小時後來接你。OK?”
崔冰冰將信將疑地答應。一小時後,她見到一身休閑但一身名牌的柳鈞,這人竟然大膽地穿太陽黃的T恤和土黃的帆布褲,一下子就從灰撲撲的人叢中出挑了。她還收到小小一束白玫瑰花球和一瓶香水。崔冰冰變得疑神疑鬼,直接就問:“你想幹嗎,賄賂金融係統國家幹部?”
“周末,放鬆點兒啦。”
“哦,明白了,你周末很想風騷,可惜找不到合適的人,隻好把花束pass給兄弟?”
柳鈞但笑不語,車子滑出小區才道:“我不知道哪天才能修煉成宋總的段位,恨不得用一個月時間,什麼都不幹,就跟在宋總後麵拎包偷學。”
“原來你這是真心話,中午你說差不多話的時候,我還想你臉皮真厚,馬屁當眾拍得山響。含蓄點嘛。”
“我一個體戶,有什麼可含蓄的?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直接說。又不是你們金融係統國家幹部。”
“你據說還是歸國華僑、海外學人、高級知識分子、留德博士,哇……”
“我請教你一個問題,你怎麼分進銀行的?據說這種國家單位很難進,銀行等油水單位尤其是,你那個信貸職位更是人人打破頭想進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