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下子啞了,剛才倒是沒考慮到,新建熱處理分廠就得掏自家紅利的腰包。可是沒多久,大家就又眾口一詞回到原來的調門。新建熱處理分廠全票順利通過,毫無疑義。
會議結果給柳鈞很大的心理支持,原來不僅是他看好盈利前景,而是大夥兒全都看好,而且全都是以實際行動支持擴建。於是,柳鈞心中最後的一點兒懷疑也灰飛煙滅。
會議結束回到辦公室,秘書說錢宏明有緊急來電。柳鈞連忙打過去問有什麼要緊事,錢宏明接到電話也是懵懂地問柳鈞有什麼要緊事,這麼不正常地發短信行事曆跟他敲定約見時間,他昨晚正好手機落在公司沒帶著,剛才又逢柳鈞開會說不上話,現在正焦急從上海趕回來,晚上見麵吃飯談。柳鈞想不到昨晚吃飯時候圖方便,發個短信,就誤導了錢宏明。不過事情在他看來確實不小,誤導就誤導吧。唯獨崔冰冰鬱悶,好不容易出差回家幾天,結果接連兩天吃飯不在一起。
柳鈞先到飯店,得知錢宏明還沒到,索性坐在車上打開電腦處理幾件事情。過會兒被車燈晃得抬頭,見到一輛碩大的Jeep停在對麵,從裏麵跳下錢宏明。柳鈞一看車身硬朗方正的線條,就知道是指揮官而不是大切諾基。他也合上電腦出來,奇道:“不開寶馬X5了?新歡?”
“X5賣二手車了。剛開始看到牛高馬大的X5,還覺得這SUV夠味,後來越看越沒性格。”他拍拍指揮官車頭,手底下傳出的是厚鋼板才有的悶悶回聲,“這個不一樣,選擇它,是選擇一種生活。什麼時候空了,我們哥倆找個地方真越野去。”
“我呸,你這葉公好龍的,我看你選擇它,是選擇美國大兵夢。你小時候多愛掛著我的木頭槍招搖啊。”
錢宏明一個勁兒地笑:“看,瞞不過你,真是麻煩得要死,我好歹也是錢總了,你還跟我提開襠褲時候的破事。”
“你不也一樣,說是跟阿三談工作,結果談什麼,啊,連我小時候怎麼對女生好奇,怎麼率男同學偷偷摸摸流著口水看女生遊泳也給我捅出去了,我才跟你提提又怎麼啦。”
錢宏明開心大笑,忽然想起來,道:“我今天回來,沒跟嘉麗說,你也別跟她提起。”
“你看看,我小時候雖然壞了點兒,可現在多好,正宗絕世好丈夫。你呢,晚上宿誰家?當初我們偷看去的時候,你還故意裝作掉隊,不跟來呢。這就是我想找你談的問題。”
錢宏明不經意地左手背在嘴邊放了會兒,立刻拿開:“我說這麼反常呢,原來教育我這個來了。你怎麼知道我不回家是找別的女人去?告訴你,我今晚很正經,順便連夜處理一些工作,時間很緊,就不驚擾嘉麗了。”
柳鈞聽著不信,他即使時間很緊,即使半夜回家會吵醒妻女,他再晚也肯定要回家的,起碼摸摸女兒通紅的小臉蛋,被阿三埋怨幾句也好。但他沒揭穿,因為他留意到錢宏明很久沒出現了的那個招牌動作。走進飯店坐下,柳鈞道:“我昨晚也在這兒吃飯,結果有人看你麵上送我兩道好菜。”他摸出昨晚收到的名片,放到錢宏明麵前。
錢宏明一看就怒道:“這個癟三。找熟人做中問我借錢,說是預付款進去,貨一直拿不出來,需要借錢調個頭寸。結果貨拿出來,頭寸解決,卻偷偷炒權證去了。他以為權證是股票,結果輸得當褲子,我的錢更還不出。我還寬他幾天,讓他想辦法籌措,他很好嘛,找你告狀了。你今天找我是不是為這個事?”
沒等柳鈞答應,服務員拿一瓶酒過來,笑眯眯地說:“今天是有人送酒,指名道姓送給一位柳先生。”
柳鈞奇道:“男的不要,女的要。”
“是位很美麗的女士呢,讓我不要跟你說是誰。”
錢宏明笑道:“打嘴了吧,還教育我呢。我看你小時候的性子一點兒沒改。”
柳鈞拿起酒看了一眼:“挺貴的。小姐你請拿回去,我跟朋友兩個今晚都開車,沒法喝酒,幫我謝謝那位女士的好意。”等服務員一走,柳鈞就接著道,“有一些事情,從小就知道那是壞事,比如婚外情。而這種壞事又是隻需要克服一下,克服後最終也隻影響我一個人的快感,那麼我當然克製一下自己,不去觸動那條線。這就是我今晚想跟你討論的。我絕無教訓的意思,我隻說說我的一些想法,一些我積累了很多日子的想法,今天傾訴一下。”
“婚外情與婚外性,不是一個概念。對,我們今天是理智地討論,我有必要向你指出,你千萬不能混淆。”
“我無法理解,但我願意理解你。婚外情這種事對我而言,判斷起來很簡單,白就是白,黑就是黑,沒二話。可是我們遇到的很多事卻不是。很多事情,我舉個例子,行賄,從小我就知道行賄是壞事,可是真遇到了,卻發現不行賄影響到的不僅僅是我個人的生存,若隻影響我個人,我選擇不行賄,可是不。而行賄卻有無數正大光明的理由,有時候甚至是不得不行賄。我得說,從我這兩隻手送出去的紅包已經無數了,可每次行賄,我都很內疚,心裏很掙紮。每次聽到有人說起行賄,理所當然地說人在江湖,還沒混出師門的才拿行賄當回事兒……”
錢宏明一直認真看著柳鈞的眼睛,聽到這兒接了一句:“你雖然行賄無數,可你從不認為這是理所當然,所以不僅是每次行賄你的心裏都很掙紮,而且你還是長長久久地內疚、矛盾,甚至不斷譴責自己的這種行為。”
“是的,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有人或許說這是一種虛偽,做都做了,還假惺惺掉什麼鱷魚眼淚,再惡心不過。沒錯,我不斷地意識到我在犯錯,可是我依然不斷地犯錯,但我不願內心麻木,不願放棄兒時便養成的善惡標準,我依然認定行賄是壞事,然後每一次做壞事,便可以譴責自己一次。同樣的,還包括很多事情。我唯願我堅持的這點兒脆弱的標杆,讓我內心以為我還不算是道德敗壞到家的人,讓我內心以為我還是個分辨得清是非曲直的人,讓我在某些我可以控製的領域中克製我的行為。我不知道我這麼想算不算很白癡,這種想法其實多餘,我即使不這麼想,我可能依然還是現在這樣的柳鈞,可是我多了這點兒想法,卻是挺折磨自己。幸好你一聽就能理解我。我就知道你能理解,而且你也會這麼想。是嗎?我們如此堅不可摧的友誼,說明你也是個多情的人。”
錢宏明卻好久說不出話來,他想順著柳鈞說一句皆大歡喜的“是的”,可麵對認真看著他的柳鈞,他卻難以啟齒。良久,錢宏明才道:“這個問題很形而上,我還真沒時間認真反省過。今天不能貿然給你答案。良知在很多場合都是多餘,沒辦法,生存逼得太緊了。”
“像你說的那個賴賬的,從我昨晚看他眼神深處的驚惶,我相信你給他施加了你們這一行常用的壓力。雖然,在這件事上,我知道你必須這麼做,我也想不出有更好的辦法。可是宏明,這種做法非常不良善,我不願你回頭一個人痛苦地麵對自己的內心。嘉麗雖然是最好最安靜的港灣,可是港灣又能容納得了多少。你看看你一頭白發。”
錢宏明雙肘支在桌上,兩手抱拳撐在下唇,欲言又止,無力辯白。到最後才說了句:“我有很強很強的欲望,各種各樣的欲望。”
“可你更是個內心豐富而敏感的人,你想得要比我多得多,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經常不回家,找各種理由蹲在上海,可又這麼愛嘉麗。”柳鈞頓了頓,“你怕把你的醜陋暴露在嘉麗麵前吧。我剛剛才替你想明白。”
錢宏明迅速但並不幹脆地反駁:“柳鈞,我沒你想象的這麼單純。”
“我們都奔四十的人了,怎麼可能單純?我剛才說了那麼一堆,就意味著我單純嗎?不見得。宏明,我隻真誠地希望你別親手摧毀自己的心。找時間,你好好麵對一下自己。你都已經不敢麵對嘉麗了。”
“不要想當然,行嗎?我跟你雖然是好朋友,可到底是不一樣的人,你別把你的想法生拉硬扯到我的頭上。我確實不單純,內心不單純,我不願瞞你,其實我可以敷衍你,這種問題很……對我很弱智。”
柳鈞卻是定定地看著錢宏明的眼睛:“我不信。”
錢宏明心頭煩躁起來:“不管你信不信,事實就是事實。”
“事實是你本質並不壞,你別糟踐自己。好吧,今天討論到此為止,你都快把你的嘴唇磨腫了,別人看到還以為你瘋狂怎麼了呢,還真不能回家見嘉麗了,嘻嘻。”
錢宏明一愣,迅速撤回雙臂,心中有種被透視的不快。他盡量克製,微笑道:“柳總現在指揮慣了千軍萬馬,飯桌上也這麼有張有弛有條不紊了嘛。”
柳鈞也笑,不再深挖。不喝酒,兩人雖然說了很多話,可還是很快吃完了飯。柳鈞問剛才的服務小姐究竟是誰送酒,小姑娘不肯說,眼光卻飄啊飄地飄向一處包廂。柳鈞會意,走過去那包廂,打開門一看,就一臉木然地回來。裏麵有個美女他一眼就認出來,那就是餘珊珊。
錢宏明一聽說剛才送酒的是餘珊珊,頓時拍桌大笑,招手讓服務小姐過來,搶著結賬同時加兩盅木瓜牛奶燉燕窩,讓送去到餘珊珊所在包廂。柳鈞大不以為然:“你送什麼不好,送這種容易引起誤會。”
“想在你麵前揚眉吐氣?我涮她一道而已。”錢宏明笑嘻嘻地拉柳鈞離開飯店,“難得我們單獨聚會,我想看你怎麼開我的車,你趕緊想個可以越野的地方,我們飆過去。”
“你不是今晚很忙嗎?”
“再忙也得給你讓位啊。走。”
柳鈞坐在車上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出朋友的一處基建工地。錢宏明懶得開口指點特殊操作,讓柳鈞那老手自己摸索去,對那種天生的機械狂人而言,自己摸索反而是種樂趣。隻是他旁觀柳鈞的操作,心中憤憤不平,這款雖然是歐洲生產,可全然美式設計的車子針對的市場主體是五大三粗的老美,他一米七出點兒頭的身高開這車子很是不順手,許多柳鈞隻要勾勾手指就能達到的功能,他得移動整隻手,所以有些人的優勢真是從腳底武裝到牙齒。
夏天的晚上八點來鍾,路上還人來人往,好多乘涼的市民。不過通往工地的路還是塘渣塊路,基本上就沒有行人。但柳鈞才將車子開進去一百多米,就迎麵對上一個穿圓領碎花布衫、黑色人造棉大腳褲子的老婦人,老婦人手裏捧著一堆木條,木條之間還有一把本地人愛用的蒲扇。塘渣路狹窄,天色又暗,走錯了就得掉進旁邊爛泥地,老婦人站在路中央,有點兒不知所措。柳鈞將車子靠路邊停住,讓老婦人就著車燈慢慢擦著車身離開。
柳鈞見老婦人手中還沾滿水泥沙石的木條,奇道:“好像是本地人吧,這年頭本地人還燒柴灶?”
錢宏明笑道:“你這公子哥兒從小就‘何不食肉糜’,你知道現在煤氣多少一罐?一百二三十大元了,看原油價格走勢,煤氣價還得往上升。尋常工薪一個月工資才多少,又沒見升,好多人家用不起,家裏改燒煤球爐了。”
“錢總你怎麼知道的?太神奇啦。”
“憑我是勞動人民出身,憑我始終紮根在勞動階層。”錢宏明一笑,“上回帶小碎花去鄉下乘三輪車,隨便繞小鎮轉了一圈。那三輪車夫告訴我,夏天一到,他一天得喝五熱水瓶的開水。家中煤氣轉眼就燒沒了,怎麼用得起。正好鄰居有人支起一隻老虎灶燒開水,一瓶一毛,像他那樣一天五六瓶的就八分一瓶批發價了。你別這麼看著我,好像我跟你撒謊似的。老虎灶燒開水為什麼便宜,就是因為現在房地產發燒,到處是工地,工地上到處是扔掉不要的木條木片嘛。不過剛才那老太太撿去的木板可能是給自家燒煤球爐做引火柴的。燒煤球二三十塊一個月,比起燒煤氣就便宜多了。”
柳鈞這才明白昨晚進入農村,為什麼到處都是生煤球爐的。原來不是農村特殊一景,而是生計所迫,不得不將時光倒退十幾年,撿起煤球爐。“哦,還有最近的麵粉漲價,方便麵漲價……公司食堂這兩個月的支出確實有漲,我一直沒過問,還以為是就餐人數上升的緣故。”
“你公司不是提供免費工作餐嘛,可能對有些低工資人群來說,那是他們一天中吃得最好的一餐了。我經常帶小碎花去城鄉結合部走走,去山區結對助學家庭走走,送點兒吃的用的去,讓小碎花懂得點兒世事艱難。可別走你這公子哥兒‘何不食肉糜’的老路。”
“嗬嗬。”柳鈞被揶揄,皮實地笑,“我剛才就說你了吧,本質挺好的一個人,硬是要糟踐自己。”
“我們這把年紀,說難聽點,半截身子已經埋進黃土,已經就那樣了。我懶得多想,活著不容易,別再給自己添堵。”錢宏明不容柳鈞再說,一口氣接下去道,“知道楊巡做得怎麼樣嗎?他現在可是正宗煤老板了。我前陣子跟老鄉們在上海聚會,看到他也來,一水兒三輛悍馬,身邊緊跟著的兩個人很像保鏢。聽說他一直在為手頭膨脹的資金尋找出路,尋思著投資點兒什麼。”
“我早知道,楊邐跟我說了。”柳鈞有意又八卦了一把,“楊巡今年終於答應在離婚協議上簽字,據說給身在美國的前妻一筆不少的錢,兩個孩子歸楊巡,但依然放在美國由前妻教育撫養。楊邐說,其實楊巡很信任前妻,也很器重前妻,許多事情弟妹們都不知道,他跟前妻全說。但等事到臨頭才後悔,晚了,他前妻那種人不可能容忍男人在外麵胡搞。我也順便提醒你,嘉麗不可能看不出丈夫在外麵做什麼,你別欺負她軟弱。”
錢宏明不語。兩人在黑暗中沉默了會兒,柳鈞就調轉車頭回城。錢宏明過了好一會兒才開腔:“我知道你是為我考慮。我姐跟我提起的時候,她跟我說的理由是不許禍害女孩子,而不是站在我的角度。這世上,像今天一樣跟我說這麼多肺腑之言的人,隻有你了。我唯一要求,你別讓我表態,給我留下一點兒轉圈餘地,你放心,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進去了。來,握握手。”
柳鈞在黑暗中伸出右手,兄弟倆緊緊握了一下,不用再多說什麼。回來的路上,變成大多數是錢宏明在說話,錢宏明說他給一家老小辦移民去澳大利亞的曲折。柳鈞心說,這可就把嘉麗發配得更遠了,以後嘉麗更管不到錢宏明。
早晨起床,臥室一台電視機,廚房一台電視機,一起播報新聞偽造立體聲,在央視新聞雄壯鏗鏘的聲調中,柳鈞與崔冰冰分頭行動,前者煎蛋烤麵包做咖啡熱牛奶削水果,後者對付小玩猴一樣的女兒。崔冰冰好不容易將淡淡洗幹淨,驅逐出衛生間,接下來就由她爸接手喂食。崔冰冰不喜歡保姆在家過夜,於是每天早上隻能這麼打仗一樣來一遍,尤其是柳鈞出差的時候。
等崔冰冰洗漱裝扮了出來,卻見女兒已經喝光一杯牛奶,麵包啃了半片,據說還吃了兩隻大蝦,半朵香菇,兩口青菜,顯得崔冰冰總是跟丈夫抱怨女兒吃飯不老實害她早上常吃不上飯很有告黑狀的嫌疑。她坐到父女倆對麵,倒想好好問柳鈞取經,看怎麼才能將飯塞到女兒嘴裏去。結果看到差點兒吐血,丈夫就是夾了一筷子青菜送到淡淡小嘴邊,很沒技巧地說聲“淡淡,吃青菜”,淡淡就麻利地張開小嘴將青菜咬進嘴裏,又麻利地咀嚼幾下咽進肚子裏,然後自覺地自己掰麵包吃,吃的時候兩隻眼睛還巴巴兒地看著爸爸,那個乖巧哦,與她平時麵對的小魔頭完全不是同一個人。崔冰冰扼腕浩歎,她也要出差,也要讓這小魔頭體會體會媽媽也很珍貴。
終於電視放廣告,柳鈞奇道:“經濟新聞怎麼不是股市就是房市。即使不相幹的事,也可以一句話牽到股市。”
“本來就是全民炒股,我們不到下午三點整幢樓幾乎停擺看股票,再前兒一個5.30大跌,跌得全國上下鬼哭狼嚎,現在誰敢不拿股市當回事啊?還有說得很多的是我們銀行的,準備金率啊,利息啊,你打開財經頁麵去看,幾乎每天都占頭版位置。”
“我們製造企業本來貸款就難,貸款利率高,它這麼提高準備金率,提高利息,說是對付熱錢,結果刀刀都刺在我們實業界身上,融資費用一升,利潤全給吃掉了。”
“不把股市降下去不行啊,我們銀行存款都快搬家搬空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我們嘛,你們暫時靠邊站站。”
“錢不去股市就去房市,現在誰還敢存銀行?算上通脹,存銀行是負利率。早就該把GDP壓下去,去年卻還壓那個數字,剛不是調整過來了嗎,誰知道調整後數字是不是確切的。可不得不承認,現在經濟後勁真足,都不知哪兒來的勁。這幾天吃飯,不預約就沒桌子,市道火得驚人。”
可是淡淡沒睡著的時候,夫妻兩個人的對話隻夠新聞裏插播廣告的時間,很快淡淡就敲著碗唱亂糟糟的歌吸引父母的注意。兩人快速收拾好孩子,出門依依惜別。崔冰冰畢竟不可能送丈夫去機場,柳鈞也不是偶爾出差。
候機樓裏,電視上放的居然也是股市行情。正是早上開盤時間,更多人拿著手機或者電腦看行情,個個臉上有喜有憂。柳鈞遇到熟人上前招呼,熟人張嘴就是基金股票,柳鈞一點兒沒頭緒,唯有聽的份兒。從家飛到廣州,從廣州飛出國,這一程,柳鈞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全民炒股,股指百折不撓,這算正常嗎?
柳鈞有很多的疑問,卻缺少對宏觀經濟的認識,許多問題想著想著便走到死胡同,翻不出去,找不到路。他想到,既然股票是由境內外的熱錢炒高,那麼熱錢總有獲利撤退的時候。可是實體經濟由誰炒高呢?那麼大的需求量又由誰炒高呢?公布的每月進出口同比超百分之二十,又豈是進入中國的熱錢所能炒高,那麼實體經濟又因何而熱呢?再有,若股市熱錢撤走,對實體經濟會不會產生影響?產生什麼影響?影響有多大?好多問題,他無法解答。他隻知道,經濟再這麼延燒下去,非常危險。可是根據早上與阿三的簡短討論,看得出國家想控製,但政策顧此失彼,調控失衡。當然柳鈞最終還是想到自己的問題,麵對如此失衡的局麵,他敢不敢大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