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軍的文字很安靜、很安穩,不急不躁,節奏舒緩而有韻致,閑適中透著意境。這種從容,就像山澗的一泓清泉,靜靜地流淌,合乎中國古典文學的品性和古人運思的雅趣,兩者仿佛有著一種天然的融洽。讀著這樣的文字,讓人覺得猶如讀一幅古代山水,抑或一幅仕女圖,高古而玄遠、靜謐而沉潛。這恰好可以對治現代人的“躁”字,身躁、心躁、神躁……從而能夠滿足今人的心態之所需。它足以引發今人的“思古之幽情”,可以讓你從紅塵滾滾、局促喧嚷的世界中抽身而出,遁入另一番天地。越現代,就越好古。這看似吊詭得有些不可思議,其實正是曆史的辯證法。古人講的“物極必反”、“兩極相通”,就是這個道理。

文學作品的閱讀和欣賞,說到底不過是求“會心”而已。作者與讀者之間是“心有靈犀”、“心心相印”。在此意義上,作品並非完成於作者,而是完成於讀者,即完成於讀者的參與,完成於讀者在閱讀中的意義的建構。作品的符號所建構的意義空間是彈性的、開放的、發散的,而非剛性的、封閉的、完成的、收斂的。它隻不過是為讀者提供了一種“觸媒”,借此把讀者的審美感悟誘發出來而已。所謂“詩無達詁,易無達占”。有人曾感喟:中國有一流的思想家,但就是沒有一部邏輯書;中國有一流的文學家,但就是沒有一部文法書。何故?中國文學的審美創造,是無法用“理論”來規範的,它壓根兒既不需要,也無可能。《文心雕龍》也好,各式各樣的《詩話》也好,包括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在內,這些中國的“文學理論”,其實都不過是些審美體驗的記載,是些欣賞的心得訴諸筆端罷了。這不是中國文化的弱點,倒是其長處。王軍的文字沒有斧鑿氣,沒有牽強,而是融會貫通,不露痕跡,不動聲色,卻把所有情愫都不期然而然地展現了出來,一切都顯得那樣自然。這說明作者是用心去體驗的,也表明作者在表達上的成熟。讀王軍的文字,讓我想起了讀葉嘉瑩先生詩詞解說的感受。《詩心》一書無疑是一種意義的重構,是一種再創作,然而卻分明又是一種不斷地回到源頭的複歸。讀者隻有在實際的閱讀中,方能領略其中的味道和意蘊。多言無益,就此打住。是為序。

何中華

2013年10月11日於山東大學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