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點點頭:“我們這就走。”他有些可惜地看看那一壇剛剛起封的狀元紅,真是突如其來,這一場酒竟是被馬漢攪散了。但展昭決沒有想到,後來他是多麼感激馬漢攪散了這一場酒啊。人生真是難料。
展昭起身隨馬漢下樓,到了店外,見門口站定一個文官打扮的中年人。那人見展昭出來,拱手迎上來:“展大俠,久仰了。”展昭忙還禮。馬漢給展昭介紹:“這是開封府的公孫先生。”展昭後來知道此人名叫公孫策,是包拯手下的一個幕僚。他出獄後,常常要跟這個人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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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跟著開封府的人走了。丁兆惠遠遠地看著展昭一行揚長而去。丁兆惠臉上露出一許憾然的苦笑。丁兆惠的苦笑是意味深長的。
似乎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但敏感的大臣們還是感覺皇上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皇上從來沒有這麼些日子不來臨朝啊,即使是龍體一時欠安,皇上也從來沒有超過十天不臨朝的。皇上怎麼了?滿朝文武躲在家裏各自胡亂地猜想著。看來在朝為官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忙起來心慌,閑下來心亂。但為官者,不慌不亂的日子能有幾天呢?
八月五日,皇上趙禎終於臨朝了。趙禎昨天讓太監吳明傳下旨來,說他近日精神不適,每日臨朝改為逢十臨朝。文武眾臣揣著一肚子疑問進宮了,他們不知道已經十天不臨朝的皇上會病成什麼樣子了?
除去皇上,也許隻有包拯一個人知道,今天的上朝,是皇上為一個人準備的。昨天他把已經赦免了展昭的奏折呈上去之後,他沒有想到皇上會突然來了興趣,要見一見這個展昭。當包拯把展昭帶進宮去的時候,包拯認真想過,皇上也許並不知道展昭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也許是某一個人在皇上麵前對展昭生動的描述,才使趙禎生發了好奇心,從而赦免了當年的禁軍教頭展昭的失職之罪。皇上昨天讓吳公公傳密旨給包拯,讓展昭在眾文武麵前表演一下,好給展昭討封一個官職。吳明傳旨說,隻有這樣,包拯才好把展昭留在開封府。皇上巳經給包拯安排好了下一步,將通過展昭將名揚天下的北俠歐陽春和丁氏雙俠都招募到開封府,借以查辦大名府血案和緝拿襄陽王。皇上的旨意很合乎包拯的意願,包拯已經承接了皇上追捕襄陽王,並查明三王被害這兩案的密旨,這是兩道讓包拯頗費心思的密旨,完成這道密旨,現在很需要展昭這樣一些頭腦機靈,身手快捷不凡的幫手。包拯好比一個獵人,需要展昭這樣的鷹犬。隻是包拯心中還藏著一個探深的疑惑,他實在想不到的是,皇上如何對武林中事這般清楚?皇上過去對武林中事是不感興趣的。
皇上趙禎坐在了殿上,他的前邊放下了一道金線垂簾。這道垂簾,使皇上看文武眾臣清清楚楚,而文武眾臣則看不清皇上。文武眾臣不知道皇上為什麼會這樣?也許皇上真是病得厲害,怕臣子們看到他的病容,有礙龍威?太監吳明傳出話來,今天皇上與文武眾臣觀看武藝演示。
文武眾臣仍然不明白皇上今天臨朝就是為了讓大家觀看武藝演示。
宮殿上升騰著一片肅殺之氣。包拯心裏暗暗捏了一把汗。他實在不知道展昭的本事到底怎麼樣。對展昭的情況他實在不知道,他隻是聽公孫策的建議。或者展昭果真是一個有名無實的人,那樣的話,情況就有些不妙。包拯心情有些焦躁地看著坐在龍椅上的皇上趙禎,垂簾後邊的趙禎似乎是一臉的淡然。趙偵似乎並不在乎眼前這個被他赦免的展昭本事如何,他似乎是準備看一場梨園弟子的演出。他隻在乎演得精彩或者不精彩。他近乎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聽身旁的太監吳明高聲喊了一句:“傳展昭進殿。”
一身新衣的展昭進殿來了。殿下的文武眾臣齊刷刷的目光盯著大步進殿的展昭,他們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他們沒有想到皇上今日突然臨朝,第一個上演的是這樣一個節目。大臣中有人認識展昭,他們心中很是不解,讓一個赦免的囚徒在宮殿上堂而皇之地表演,是否合適。他們看著英俊的展昭脫去長袍。有些人已經非常奇怪,這樣一個英俊的禁軍教頭怎麼會瀆職被下獄呢?
短衣短靠的展昭拔出劍來,劍光在森森的宮殿上閃動,冷陰陰晃著眾人的眼睛,許多人感覺很暈眩。展昭一聲喝,閃轉騰挪之間,劍光就攪成一團白霧,眾人正看得眼呆,卻見展昭燕子抄水一般騰空躍起,劍在宮殿上劃出一道寒光。眾人禁不住喝一聲彩,展昭早已經收了劍,輕輕落在了閣樓上。趙禎提起精神,向上看去,展昭再一躍竟將雙腿夾住閣柱,溜溜地順勢而下。滑到半路,展昭一翻身,飛上了殿內的椽頭,一路跑了十幾步,忽地擰身,平平地將身子貼在了閣樓上,身子悠地一卷,似乎是一片落葉般輕飄到了殿上,伏身跪下。眾人齊聲喝采。包拯悄悄看了趙禎一眼,看到簾後的趙禎似乎有了滿臉的笑容,包拯懸著的心暗暗放下了。或者說,他已經知道事情的結果了。
趙禎讓展昭平身。趙禎笑道:“哪裏是個人,分明像朕的禦貓一般。”他招招手,太監取過文房四寶,趙禎就在龍書案上題寫了“禦貓”二字。太監舉起向眾人展示,殿內一片歡呼。趙禎放下筆,傳詔封展昭為四品帶刀護衛,在開封府供職。展昭叩頭謝恩。趙禎大度地笑笑,他感覺有些累了,就揮手示意退朝。文武眾臣退下去,展昭隨著包拯出來。展昭後來回憶,從這一刻起,他不僅要把包拯當恩人看,而更要作為主人看待了。看著走在自己前邊矮矮胖胖的包拯,他心裏想的是將來自己的榮華升遷就係在這一個人身上了。
金燦燦的陽光水一般潑下來。展昭隨包拯走下宮門前的台階,包拯轉回身笑道:“展護衛,你得到了天子的器重,可要盡心效力啊。”包拯笑得意味深長,笑得很有內容。但展昭感覺到包大人心事重重,他在包大人的目光裏看到一層重重的霧氣。
展昭拱手一揖:“今後還要仰仗相爺提攜呢。”
包拯還要說什麼,宮裏跑出來一個太監,匆匆追上來低聲說道:“包大人,皇上要您到宮內議事。”包拯愣了一下,他已經猜到皇上找他談什麼事情。性急的皇上也許已經迫不及待了。包拯眉頭皺了一下,他點點頭,對展昭說:“你去開封府等我吧。”就回身隨太監進宮去了。
展昭大步向開封府去了。他現在心裏像頭上的天空一樣晴朗,他首先想到的是不日丁兆惠就要把丁月華送來成親了,丁月華知道禦封這件事後,一定會非常高興的。三年前展昭突然入獄後,他與丁月華的婚事便擱置了。展昭已經三年沒有見到丁月華了,心中的渴念已經十分強烈。他一想到與丁月華見麵,心中便興奮得很,但是興高采烈的展昭卻沒有想到,皇上的這一個禦筆,竟演成了下邊的故事。他與一個並不相關的人成了生死冤家。後來展昭很是不解,天下的事情為什麼總是要奇奇怪怪地發生呢?
人生到底有沒有宿命呢?這是以後的展昭常常想起的一個問題。
太陽已經升高了。皇宮前的幾棵蒼鬆傲慢地站著,溫和的秋風習習吹著,除去天氣稍稍有些幹燥,一切都十分正常。
當然,也就是一個時辰之後,展昭被包拯緊急叫進開封府,他接下了一道密旨,而且包拯要展昭親手承辦那件滔天大案。於是,一切都不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