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吩咐:“今夜你二人就在我門前值夜,任何人不得放入。”

張龍趙虎應聲去了。

包拯關住房門,與公孫策細細談起。

去年八月中秋,皇上突然染病,而後突然宣布東京城兩日宵禁,當時禁衛軍全城戒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開封府一點情況也不知道。兩日後,皇上的愛妃華妃突然病重而死,發殯時,皇上隻讓幾個文武官員送殯,而皇上卻沒有出麵。這件事在包拯心中一直是一個疑惑。今天公孫策重新提起,包拯心中又多了一層憂慮。莫非今年這兩件案子果然與去年那事情有關?

公孫策和包拯商談了一夜。公孫策從開封府出來時,天已經大亮,公孫策看到侍人正捧著點心在門外站著,疑道:“你如何不送進去?”

侍人皺眉不語。

公孫策看看在門外如臨大敵的張龍趙虎,不禁啞然笑了。

公孫策笑著拍拍侍人的肩:“進去吧。包大人正在等你,他一定餓極了。”

侍人還是不說話。

公孫策一驚,這才發現侍人已經被人點了穴道。他再跑過去看張龍趙虎,已經同樣被人點了穴道。

公孫策慌慌地折身推門,見包拯已經伏案睡了。他身旁站著展昭。

公孫策慌道:“相爺他……”

展昭輕聲道:“我剛剛來的時候,正看到一個黑衣人點了張龍趙虎的穴道,那侍人也被點了。你剛剛出門,那黑衣人閃身而進,我便跟了進來。他正要向相爺動手時,我出手攔住了他。他也許感覺不能勝我,便躍窗去了。”

公孫策長長籲出一口氣,看那窗子,果然洞開著。或許就是那個黑衣人順此走了。

公孫策輕聲道:“展護衛,從今之後,你一刻也不可離開相爺。”

展昭看著公孫策一臉肅穆。

雨過天晴。真是一個絕好的天氣。

中秋已經過去,天空遼闊高遠,景色也便疏朗起來。

東京城外走來了顏查散和白玉堂。他二人身後跟著白葉和雨墨。四匹馬在官道上緩緩而行。前邊十裏就是東京。官道開闊,行人車輛多了起來。

眼前又是一處酒店,店外的幌子在風中飄飄揚揚。

顏查散笑道:“兄長,我們就要分手了。不如在此小飲話別。”

白玉堂擊掌笑道:“如此最好。”

四人跳下馬來。白玉堂和顏查散攜手進店,白葉、雨墨緊隨其後,雨墨悄聲對白葉笑道:“你家主人與我家主人簡直分不開了。”

白葉也笑了。他看得出,白玉堂是極看重顏查散的。

小二笑容滿麵地迎上來,四個人揀一張桌子坐了,店內沒有客人,很是安靜。白玉堂點了幾道菜,不一刻,酒菜就端上來了。

四人對坐,三杯過後,顏查散笑道:“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白玉堂道:“賢弟講就是了。”

顏査散點點頭:“以兄長的身手,必是武林豪傑一類人物,我不知道兄長是正派還是邪派。”

白玉堂長歎一聲:“賢弟抬舉愚兄了,我實屬非正非邪一類人物,不屬任何門派,自前年退出江湖之後,對武林中事從來隻作壁上觀。”說到此,白玉堂不再說,看著窗外,天空有一隻大雁,似乎失群了,在蒙蒙的空中飛來飛去,發著陣陣哀鳴,讓人聽得心緊。

顏查散看著白玉堂,他感覺白玉堂的目光很疲倦,顏查散搖頭歎道:“我曾聽說兄長過去曾經是個殺手,兄長喜歡殺人嗎?你殺過的人都應該殺嗎?”

白玉堂正色道:“我確是做過殺手的職業,至於殺得殺不得,這我不管。隻要你出得錢,無論是好人壞人,我都會毫不猶豫出手。”

顏查散笑道:“如果有一天還有人出一萬兩黃金讓兄長取我的性命,兄長做如何想?”

白玉堂一怔,大笑:“那要他先取下我的腦袋再作商量。”

顏查散問:“兄長說早已經退出江湖,如何又重現江湖呢?”

白玉堂歎道:“人生有時並不由自己做主啊。”

顏查散問:“兄長這一次還會殺人嗎?”

白玉堂沒有回答。

顏查散點頭:“每一種職業做久了都會生厭,兄長不感覺累嗎?”

白玉堂還是沒有回答,隻是呆呆地看著窗外,望著那隻失群的大雁掠過茫茫蒼天,飛得遠了。大雁的哀鳴聲在雲中傳得散了,白玉堂突然感覺到一種從來沒有過訥遺塵絕世般的蒼涼孤獨。

白玉堂回過頭來笑道:“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我已經金盆洗手多年了。此次進京是另有事情,非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再起殺心的。”說話間,飯菜已經吃飽,四人都停了筷。白玉堂笑道:“顏先生,你我就此分別了。”顏查散一陣無語。

白玉堂也不再說話,把玩著手中的酒杯。

顏查散臉上有些淒然道:“你我有緣相識,在此一別,不知何時相逢,何不結拜兄弟,不知兄長可有此意。”

白玉堂擊掌大笑:“如此正中下懷。”

就讓白葉取過文房,當下交換了名帖。白玉堂比顏查散長一歲,二人相對跪拜了,起身重新落座。

顏查散看著白玉堂:“兄長此次進京何事?果然是找那個展昭尋事?”

白玉堂冷笑一聲,就說了禦貓之事。

顏查散聽罷,微微笑了,搖頭道:“恕我直言,兄長大可不必為此事找那姓展的。我想,此是皇上的意思,他展昭也並無意壓迫兄長等人的聲名。”

白玉堂擺手笑道:“我不管他是否有意,我此番進京,便是要這一個展昭知道知道陷空島的鼠輩們的厲害。他若贏了,我無得話說,他若輸了,便換去這個禦貓的名字。”他沒有向顏查散說那兩封匿名信,卻突然問起了大名府命案的事。

顏查散一愣:“兄長,你也聽說了。”

白玉堂笑道:“江湖上已經傳得紛紛揚揚,已經是光天化日之下的事情,我如何不知道呢。”

顏查散緘口。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目光有些憂傷地看著白玉堂:“兄長,此事不提也罷。”

白玉堂心念一動:“賢弟,此事有何不好出口?我聽說大名府一案,隻有襄陽王不曾赴宴,這是為何?傳說他重病在身,可也有人傳說他去杭州遊玩。我有些不解。”

顏查散苦苦一笑:“兄長,你真是千裏眼,順風耳。但此事你最好不要再提。”他站起身,憂心忡忡地說:“兄長,前邊你我就要分手了,萬萬要保重。有一句話我當告訴兄長,你無論如何不要介入大名府的案子。”

白玉堂靜靜地聽著。

顏查散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兄長是要找展昭交手的。此事依兄長性情而定,我無話可說,隻是大名府血案不是像外人所傳那樣。”

“哦?”白玉堂怔了。

顏查散笑道:“你知道有人假死這一說嗎?假死是為了躲避。”

白玉堂點點頭。

顏查散拱拱手:“就此告別。兄長保重。”白玉堂也拱手道:“彼此彼此。賢弟當心些。”

二人同時笑了。

顏查散笑得很愉快。

白玉堂笑得意味深長。有些感覺他沒有對顏查散說,他已經感覺出這個顏查散絕非一個書生了。他突然有了一個直覺,在很短的時間內,還能與顏查散相遇。

二人走出店外,分道去了。

白玉堂和顏查散分手的時候,花蝶已經進了東京城。

花蝶熟悉東京城的每一條街道,或者說,他可以閉著眼睛從這一條街走到任何一條街。他在東京城裏活動了十幾年,官府已經奈何不得他。他先在青雲街上一個不起眼的小飯店裏吃了一些東西,看看天色還早,就在街上閑逛。到太陽落山的時候,花蝶去了東大街。東街的集市還沒有散盡,花蝶在街上閑走著,步子很慢,並不急著趕路,走到一處妓院時,樓上的煙花女子朝他媚笑著。花蝶也丟上去幾個飛眼兒,心裏升起一絲癢癢的感覺來。但他還是忍住了。他知道最近幾天他是絕對沒有時間尋花問柳的。

花蝶進了既定的客棧時,已經有人在那裏等他了。他在一間客房裏歇下,房中有人留下一張柬,花蝶看過,便將字柬湊近燈火燒了,那字柬上的話他已經記在了心裏。他喝了一杯茶,和衣躺下,一覺醒來,已經是半夜子時,他換上夜行衣,出了客房,縱身躍出客棧,穿過幾條街,便到了開封府的牆外。

他靜靜聽了一刻,感覺並沒有意料之外的情況,便縱身躍上牆。誰知道他腳剛剛落上去,就覺得腦後有一股冷風襲來,花蝶一驚,心念一動之間,側身躲過,竟是一柄劍削過去。花蝶此時已經將背上的劍抽了出來,他抽劍在手的時候,看清麵前的對手是一個黑衣人。二人打鬥在一起,那人並不言語,花蝶心下起疑,認定此人不是開封府的衙差。一則他所知道的趙虎那一類衙差,功夫沒有這樣高,二則,如果是衙差,必定喊叫起來。

二人默默地打鬥了幾十回合,那人突然退了一步,收了劍,低低叫一聲:“花蝶,你隨我來。”花蝶一驚,這個人竟然認識他。他一愣的當兒,那黑衣人已經走了。

花蝶想了想,便隨著黑衣人縱身去了。黑夜人一路去了皇宮,花蝶怔了一下,隨之跟著進去了。

是一間很大的屋子,沒有點燈,屋子裏一片漆黑。花蝶一腳踏進去,就聽到有人啞啞的說話:“花蝶,你準備好了嗎?”

花蝶低聲道:“都準備好了。五鼠已經離開了陷空島。不知道我下一步應該跟誰聯係。”

啞啞地聲音道:“到時候自然有人與你聯係。明天或者後天,開封府裏會進一幫新人。這裏邊有我們的內線。”

花蝶問:“內線是誰?”

啞啞的聲音:“你不用問,我也不知道。這是王爺一手管的事。”

花蝶笑了:“好了。”

啞啞的聲音又道:“再有,白玉堂是否已經到了東京?”

花蝶道:“我想他此時已經到了。”

“他應該住在哪裏?”

“這個……”

“我可以告訴你,他會住在苗三那裏。”

“您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

“記住,如果白玉堂在開封府與展昭交手後,你便去帶人殺掉苗三。”

“知道了。”

“你要以展昭的名義去辦這件事情。”

“是。”

啞啞的聲音不再說話。花蝶悄然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