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春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這個人是一個聰明人。我曾一度十分敬重他的。”歐陽春搖頭不再說,他想起了他在汾陽與鍾濤和丁兆惠相遇的事情。現在看起來,那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了。

趙爵笑道:“當然,我從來就認為自己是一個聰明人。”

白玉堂歎道:“你卻忘記了,聰明人總是活不長久的。或許天意安排,就要有一出好戲要看了。”

趙爵皺眉問:“什麼好戲?”

白玉堂道:“這似乎是你不可知的。你也許會死的。”

趙爵搖頭笑了:“生死是不可知的。如果我死了,無論世上還有什麼人活著,與我來講,都已經不複存在。如此說來,生死便無界限。”

眾人看看白玉堂,又看看趙爵,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看他們。就在這一刻,人們突然大吃一驚,趙爵身旁的蔣平突然拔出娥眉刺向襄陽王的麵門刺去。襄陽王大吃一驚,閃身躲過,喝道:“蔣平,你……”

蔣平高聲叫道:“我奉聖旨來拿你性命。”說著,挺身再刺。襄陽王再躲,縱身一躍,竟逃出了蔣平的攻擊。

歐陽春看著趙爵閃展騰挪的步子,稱讚一句:“好功夫。”

蔣平長歎一聲,收起娥眉刺,走到白玉堂麵前:“賢弟,我太無能了……”

白玉堂笑笑:“這是天意。我們的安排天衣無縫,但是這是天意。”

眾人不解地看著蔣平。

白玉堂笑了:“蔣平是明投襄陽王,他其實仍是濟南王的手下。這就是我要看的那一出好戲。隻可惜,蔣兄的演出不及預先設計的好。”盧方道:“那上次你說他是內奸……”

歐陽春歎道:“那當然是讓丁兆惠聽的了。白玉堂機警啊,當時蔣平向他刺出那一劍,我看到他二人似乎有過交談,也就是在擦肩而過的時候。”

蔣平苦笑道:“五弟,我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不想被你識破,我隻是不知,是如何被你猜破的。”

白玉堂笑了:“自你來陷空島落腳,你喜歡養鴿子。你放飛的那一群群鴿子,大多飛向東北方。東北方自然是濟南王所在了。我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山東有一個叫做上官雲飛的山大王。後來這個山大王被濟南王收服,卻無聲無息了。四哥姓蔣,自然應了草頭將軍這一說。傳說那上官雲飛使兩隻娥眉刺,那人不是你又是誰呢?想來思去,你應該是濟南王插在襄陽王眼睛底下的一個暗探。”

襄陽王呆呆地聽白玉堂說完了,惡惡地看著蔣平:“蔣平,我一向待你不薄,你如何負我?”

白玉堂淡淡地看了蔣平一眼:“他當然待你不薄,他派在你手下的侍人陳青,便是他的眼線。隻是不知道陳青最後的下場如何?”

盧方驚道:“四弟,那陳青果然是你所殺?”蔣平笑道:“是的,他已經看出放飛信鴿給濟南王報信了。他要給襄陽王報信,我殺他也是不得已。”

襄陽王咬牙道:“蔣平,你果然陰毒。可惜那陳青竟沒有早些識透你。”

蔣平笑道:“幸虧我及早識透了他,否則,我今天還能坐在這裏說話嗎?”

襄陽王長歎一聲;“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人生如此,陳青便是命中注定了。”

白玉堂想了想,點點頭:“你說的極是,想不到你是如此參透了世情。那你如何還與宋王爭奪天下?”

趙爵寒寒地一笑:“這豈是你這些尋常人能悟通的事情。”

一旁的展昭似乎想起了什麼:“白玉堂,我搞不懂你是如何介入到這件事情中來的,也許你的介入是天意?”

白玉堂微微笑了:“不是天意,而是我接到了兩封匿名信。”

展昭疑問:“匿名信?”

白玉堂點頭:“對。我當然知道這是趙爵的計策,讓我去糾纏住你,隻是我腦子稍稍慢了一些,我後來終於悟出,除了趙爵,何人能那麼快知道皇上的禦封。隻是這件事是你通過信鴿通知蔣平給我發匿名信的。蔣平是一個很機敏的人,但是再機敏的人也會露出一些什麼。蔣平的信鴿當然是我後來注意到的了。他的鴿子最後被我煮了吃,他會那樣暴跳如雷,因為那不是一群平常的鴿子啊。那封書信裏有鴿子的味道。當然,你趙爵的信寫得也是挺有味道的……”白玉堂看了看趙爵。

趙爵看著蔣平,臉上怒氣衝衝。他也許實在想不透徹,自己為什麼會相信這樣一個人呢?怎麼就沒有看透這個人竟是濟南王派來的暗探呢?

眾人看蔣平。蔣平臉微微地紅了。他似乎有些驚訝地看著白玉堂。

趙爵勉強笑了笑:“好好。真是機警過人的白玉堂。你接著說,我很有興趣。”

白玉堂皺眉道:“當然,我是後來才發現被人扯進這一場亂事中來的。隻是我腦子還是又慢了一點,我是在與展昭第二次交手之後,才悟出來的。為什麼皇上要把蔣平留在宮中,我後來明白了,蔣平當然要留在宮中了,他可以充當你的嘴巴和眼睛。”

趙爵點頭:“是的。我沒有看錯你。那麼你殺花蝶也是衝我來的了?”

白玉堂點頭:“說得對。我之所以殺花蝶,是想讓他親口供出殺害苗三爺、苗紅兒還有我仆人白葉的真凶,但是花蝶還是沒有講,我隻好殺了他。我之所以從開封府脫身,隻是為了今天與你交手。我同樣不想讓你死在別人的手下。”

趙爵輕視地看看白玉堂:“你做得到嗎?”

白玉堂微微笑了:“生死有命,殊能預料。大丈夫自當奮力向前就是。我一向如此做事,隻是不慎撞進這一個陰謀裏來,真是被人算計了。”

趙爵歎道:“隻可惜,濟南王不在這裏,天下便無人是我對手,你們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皇上已經赦免我了。”

眾人看著趙爵,心頭怒火燃起,但是誰也沒有辦法了。趙爵說的不錯,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皇上已經赦免了趙爵。

趙爵的臉上突然閃過一道悲傷:“白玉堂,本來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的,我實在不理解,你竟能為了一個仆人和兩個江湖賣野藥的與我不共戴天。”

白玉堂點點頭:“不錯。他們都是我的至交。”

趙爵皺眉想了想:“白玉堂,事已至此,我不知道你還有何話說?”

白玉堂說:“我自然還有話說,我剛剛說的謎底,隻是第一個謎底。”

趙爵愣了一下:“你說是第一個謎底?莫非你還有……”

白玉堂道:“對,我現在還有第二個謎底。”

眾人都怔住了,懵懵地看著白玉堂。

趙爵呆了一下:“……你講講看。”

第二個謎底

白玉堂仰天籲出一口氣,他似乎累了。眾人看著白玉堂,不知道他為什麼還會有第二個謎底。

樓下的歌舞已經散了,那一夥客商站起來,似乎想走了。

白玉堂突然笑起來:“也許第二個謎底我不能再講了,應該收場了吧。”

盧方疑道:“玉堂,為什麼你不講了呢?”

白玉堂道:“因為皇上就要到了。”

就聽到樓下一陣笑聲。那一夥十幾個客商走上樓來,他們都已經脫去了客商的衣服,眾人驚得呆住了。哪裏是客商,那走在前邊的正是當朝的天子,他身旁的正是包拯,還有公孫策幾個人。

眾人簡直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皇上如何就在樓下呢?

趙禎由包拯陪著走到了樓上。眾人一起下拜,趙禎讓大家平身。

趙禎看著白玉堂道:“你就是白玉堂吧?”白玉堂笑道:“我就是白玉堂。”

趙禎笑道:“你大鬧開封府,盜取包拯的相印,你可知道罪過嗎?”

白玉堂點頭:“知罪。”

趙禎笑道:“我剛剛已經聽到,你現在可以講你的第二個謎底了。”

白玉堂道:“白玉堂其實已經知道了聖上就在樓下,否則,我不會將這第二個謎底放在第一個謎底裏一同說出來的。”

趙禎笑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樓下的?”白玉堂苦苦一笑:“剛剛你們在樓下吃酒時,我已經猜想到了。這裏絕對是趙爵的地盤,你們是如何來吃酒的呢?當然是趙爵請來的。趙爵會讓誰來呢?除了我們這些人,最應該來的,隻能是皇上了。”

眾人去看包拯,包拯臉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包拯笑道:“白玉堂,你接著說吧。”

白玉堂看看趙禎:“第二個謎底,有礙於聖上,白玉堂不知道該講不該講。白玉堂講第一個謎底的時候,聖上在樓下聽著,當聽到白玉堂講第二個謎底的時候,聖上走上樓來,我想大概是要製止白玉堂了。白玉堂當然不便講了。”

趙禎笑道:“你但講無妨。朕上樓來,隻是想聽得更仔細些罷了。”

白玉堂說:“我剛剛講過了,第二個謎底有礙聖上,既然聖上不怪罪,那我就可以講了,第二個謎底是皇上給我們設計好的謎底。”

眾人大惑不解。

白玉堂說:“換句話說,第二個謎底,是一個玩笑,從頭至尾是一個大玩笑。”

“玩笑?什麼玩笑?”盧方聽得呆了。

白玉堂說:“我猜想,四王相聚的時候,趙爵一定與皇上做了交易。”

趙爵一驚:“我們做了什麼交易?”

白玉堂笑道:“我知道當今聖上跟你有著同一個興趣。”

“什麼興趣?”趙禎笑著看白玉堂。

“賭。”白玉堂硬聲說出了這個字。

眾人一驚。

白玉堂長歎一聲:“博彩之事,古已有之,這本不是什麼不良,但是拿著國家社稷開如此玩笑,那就太不應該了。”

眾人如墮五裏霧中。

趙禎臉上有些不自然了。

白玉堂說:“四王相聚時,我推測,趙爵與聖上做了一次博彩,他們當時下注,贏者可以做一個月的皇上,當然,趙爵贏了。於是,那天,即是七月二十五日晚上,皇上回朝,包大人不可以忘記了一個細節,皇上是晚上回去的。我已算過,皇上為什麼要晚上回到朝裏,似乎太匆忙了一些,當然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皇上已經換過了,那時回朝的當然是你趙爵。”

趙爵情不自禁地點了一下頭。

白玉堂看著趙爵,緩緩地說:“你趙爵登基之後,為什麼同意赦免展昭呢,其實,這是聖上去大名府之前,包大人已經奏準的事情,你不得不同意。但是你登基之後,第一個就是想罷免開封府包大人,你當然知道包大人將會是識破你的第一人。展昭若去了開封府,包大人豈不是如虎添翼了?你當然不肯了。所以你派丁兆惠去給剛剛出獄的展昭下毒,未成之後,你又拉攏展昭,封其為禦貓,你如果不封這個禦貓,我也許還沒有這麼多疑問,當今聖上,並不知道展昭何許人也,隻有你趙爵,一個練過武功的武林高手,才會欣賞展昭的武功。”展昭驚訝地看著白玉堂。

白玉堂說:“你讓蔣平飛刀寄匿名信給我,當然是讓我去糾纏展昭,武林中人的功夫,你趙爵了如指掌,也許你知道隻有我才能糾纏展昭。你想得很周到,你認為展昭也許擊敗我,於是,你又通過蔣平調動了陷空島的四鼠。大鬧開封府,給包大人製造混亂,隻不過是為了很快罷免包大人尋找借口。但是你還是引起了一個人的懷疑,他開始打亂你的計劃。”

趙爵皺眉問:“這個人是誰?”

白玉堂笑道:“當然是開封府的人了。”

趙爵搖頭:“開封府並不會懷疑此事。”

白玉堂道:“但是開封府有一個公孫策先生,而且公孫先生是一個為國家負責的人。他很快就感覺到皇宮裏發生事情了,換句話說,公孫先生開始懷疑皇上出問題了。”

一旁不發一言的丁兆惠突然發問:“白玉堂,你說趙爵是假王,難道皇上身邊的人認不出他是假王嗎?”

白玉堂笑道:“這個道理很簡單,因為趙爵與聖上打賭,吳公公是跟著去的,或者說,吳公公當時就在他們身邊。他們說是打賭,而且隻有二十天,吳公公隻當做一句笑談,他當然是不會向外界透露這個口風的。所以在二十天之內,吳公公是表情如舊的。但二十天之後,趙爵還是不肯離去,一向機警的吳公公當然也就猜到了其內的變故,所以吳公公就有了向包大人吐露真情的動機,當然,趙爵是不會讓吳公公說話的。於是就有了吳公公倒斃在開封府的一個事件。也就有了吳公公在開封府門前寫了血字‘廿期已到……’這半句沒頭沒腦的話。”

趙爵搖頭:“吳公公怎麼會寫……”

趙禎突然問白玉堂:“白玉堂,你是如何看出襄陽王不願離開皇宮的?”

白玉堂道:“可以推測,襄陽王把皇上囚禁在皇宮內時,他突然有了打算,他不想隻坐二十天的皇上,或者說,當他坐在皇宮的龍椅上,君臨天下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想做一生的皇上了。於是,他當然想害死聖上,然後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君臨天下了。但是,他和皇上博彩的這個謎底,濟南王、太原王、河間王都是知道的。於是,他就要殺這幾個王滅口。所以,皇上和趙爵離開大名府之日,就是趙爵向大名府派出殺手之時。這幾個王是很可惜的,他們隻因為一時興起,知道了你和聖上的博彩,便要搭上性命。人間真有冤事。但是這幾個王爺卻是心如明鏡一般,他們當然知道這事情的後果,當趙爵和聖上離開大名府趕回東京之時,這幾個王爺便先後隱姓埋名地藏匿了。這就是三王突然間不見蹤跡的真相。那倒在血泊中的幾個,實在是襄陽王派去的殺手,那些人的麵目被毀,穿的衣服當然也被換過了。”

趙爵搖頭:“你莫要血口噴人。我若坐皇位不想離去,何必不加害我的王兄?我從未有過奪位的企圖,皇兄明鑒。”他轉身看看趙禎。

趙禎臉上毫無表情。當然,沒有表情也是一種表情。他淡淡道:“白玉堂,你說下去吧。”

白玉堂道:“這隻是時機未到,因為你趙爵不熟悉宮內的規矩,你要向聖上討教,所以,你暫時不可以殺聖上,但是你委實不放心那三個失蹤的王爺,你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你明裏隻有通過開封府調查,暗中卻派丁兆惠和花無缺追蹤。但你遇到了兩個對手,一個是我,另一個是公孫策先生。公孫策先生開始沒有懷疑你,他隻是感覺聖上出了問題,所以,他當然要不顧一切攔住包大人,不許可包大人做蠢事了。你終於忍耐不住,你想親自動手,你冒險出了東京,你那天在原陽縣碰到我,完全是偶然,你在原陽縣等誰?後來我明白了,你是在等濟南王。你也許已經算準,隻有一身武功的濟南王才敢隻身入朝,來救聖上。而且濟南王入朝之時,隻能走原陽縣這一條路。但是你還是失算了,濟南王是化了妝的,他瞞過了你的眼睛。當然依照濟南王的個性,他是不會化妝的,但是你忘記了,他身邊有一個叫雨墨的孩子,這是一個極聰明極有辦法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