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氏搖搖頭,說出番傷感之語:“婢子是東萊人,八歲那年沒了父母,被行商的公公從萊西買到這當下人,後來成了藺家二爺的小妾,四年前有了女兒,如今……也隻剩下女兒了。”
素來沉穩不苟言笑的劉存再次沉默了,緩緩轉動手中的烤肉·棍子,在長達半個小時裏沒有再與女子說句話,直到把肉烤熟略微降溫之後,他才將烤得油亮焦黃的狗肉放到藺氏麵前的幹草上,剛想撕下條狗腿自己享用,就聽到房子門外傳來一聲踩斷樹枝的脆響。
藺氏驚恐地四處張望,劉存向藺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撿起根粗木頭悄然出門。
看到劉存高挑的身影消失在牆外,藺氏緊緊摟著懷裏的孩子不知如何是好,很快聽到後方牆外傳來一陣少年人的痛呼聲,十數息後,便看到雙手捧著把雪不斷揉搓的劉存平安回來,身後跟著個衣衫襤褸麵目肮髒的驚慌少年。
劉存一屁股坐在火堆旁,伸手撕下一大塊香噴噴的前腿肉塞到藺氏手裏,再撕下條狗腿扔給身後怯生生的少年,最後將另一條焦黃的狗腿拆下,旁若無人地大口啃吃起來。
捧著熱乎乎狗腿的少年幾步走到火堆旁,略微猶豫便跌坐地上猛啃,牆角的藺家小娘見狀放下心來,撕出條細小的狗肉放進女兒不住蠕動的小嘴裏。
劉存啃掉半隻狗腿,發現身邊的少年手裏隻剩下根光溜溜的骨頭,卻還在貪婪地****狗骨頭上僅剩的幾絲肉筋,難過之下忍不住問道:“你幾天沒吃東西了?”
少年抬起頭,愣了良久開始回憶:“五天前,南麵村子的好心人家施舍了一捧麥麩,第二天就吃完了,這幾天隻有樹皮吃。”
劉存歎了口氣,飛快吃完手中剩下的狗肉,從草堆上再撕下焦黃的狗前腿遞給少年:“吃吧,你家在哪?”
少年下意識接過狗肉,呆呆望著往火堆裏添柴的劉存,泛青的眼珠子裏光色暗淡下來:“小的沒家,從不知道家在哪兒。”
劉存抓住木柴的手停止片刻,很快把木柴架到火堆上:“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抓著狗肉埋頭回答:“小的沒名字。”
劉存緩緩搖頭:“多大了?”
“不知道,小的從小就在這片地方討飯,有人說小的十五了,也有人說小的十四。”少年的聲音越來越低。
劉存見狀不再詢問,出門搬來三塊石頭擺在火堆旁,再次出去從前方廢墟裏找到個滿是缺口的粗糙陶罐,用雪反複擦幹淨,裝上滿滿一罐潔淨的白雪,回到屋裏小心地架在三塊石頭組成的簡陋灶台上。
“恩公,婢子吃飽了。”藺氏將還剩下一條前腿的大塊狗肉放到劉存身邊。
劉存隻看一眼,便轉向火堆繼續忙碌:“給孩子留著吧,今天運氣好打到隻狗,明天恐怕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藺氏想了想,最後還是將剩下的狗肉緩緩收回去,微微側身彎腰向劉存致謝。
火焰熊熊燃起,劉存轉向隻顧啃肉的少年:“小子,你怎麼出現在這的?”
少年連忙咽下嘴裏最後的一塊肉:“小的之前在東麵的柳鄉,前天晌午才到這個莊子討吃的,結果什麼也得不到,到了昨天,小的實在太餓,悄悄溜到這後麵的草堆裏,想等天黑沒人了,悄悄到馬圈裏弄點兒麥麩什麼的填肚子,沒想到天色剛黑,外麵上千人衝進來殺人,殺完人搶完東西還放火,小的嚇懵了,躲在草堆裏不敢動,等沒了動靜才悄悄爬出來,整個莊子都燒了,馬圈也沒了,想離開又擔心黑夜裏在外麵被凍死,這才躲在這間熄了火的柴房裏,迷迷糊糊聽到動靜,急忙爬起來躲到後麵,接著就見到你們了……”
“東麵的柳鄉?離這裏多遠?”劉存不知道如今整個膠南地麵上各鄉各莊的名字叫什麼,畢竟千年過去,滄海桑田啊。
少年心算片刻:“小的慢慢走用了兩個多時辰,恐怕十五裏。”
劉存點點頭:“從柳鄉再往東走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