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委以重任
振華有一股味兒，那股味兒影響了我一生。
——楊絳
每個人都是有巨大潛能的，隻是大多數時候它靜悄悄地潛伏著，你並不曾知道，適逢一個機遇，萌芽出土，鳴鑼開道。
國外歸來後，鍾書在西南聯大教書，楊絳在上海孤島守著父親、守著女兒，早出晚歸做一份家教補貼家用。
國難當頭，她謹記當年王季玉校長的教導：忍生活之苦，保其天真。凡日本侵略者勢力範圍下的職事，再好的待遇，堅決不予考慮。
是的，她沒有忘記王季玉校長，蘇州振華母校的王季玉校長也在惦記著她。
一天，王季玉校長突然來訪，故人相見，分外親切。楊絳眼中的王校長蒼老許多，她雙鬢斑白，麵容枯瘦，重聽更嚴重了。從前她在耳朵裏插根小管子助聽，如今管子換成可拆成兩截的牛角式小銅喇叭，和人交談時須把牛角塞入耳內，喇叭口對著談話者。看到她這樣，楊絳心酸極了。
一番寒暄之後，心直口快的季玉校長直接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她誠摯地聘請楊絳“扶一把”，出任上海振華分校校長。
完全出乎意料，楊絳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她本能地加以拒絕：“我怎麼扶，真的，我不會……”
剛剛留學歸來的她，沒有管理經驗，更沒有做校長的心思。
季玉校長遭到拒絕，難過得聲淚俱下：“振華，振華，振興中華，我白為振華
幹了一輩子，到了關鍵時刻，求校友伸手扶一把也休想！”
無疑，這是一招撒手鐧，楊絳心軟了，低下了頭，她被季玉校長的動情而打動。季玉校長乘勝追擊，又打出“做什麼事，聽我調度，你不用管”的招牌，說自己會做楊絳堅強的後盾。
振華女校自1928年搬遷到清代蘇州織造衙門新校舍後，在季玉校長殫精竭慮的經營下，教學設施、師資力量以及教學管理均屬上乘，成為當時一流名校。1937年7月，日寇發起全麵侵華戰爭，蘇州告急，季玉校長堅決拒絕敵軍接收振華，學校被迫停辦。隱居東山的季玉校長心急如焚，考慮到不少振華師生逃難到上海租界，季玉校長遂召集振華的校董，以及長期支持振華辦學的朋友們，商議在上海租界籌辦振華分校。因為非常時期季玉校長不宜露麵，她就推舉振華女校優秀畢業生，剛從國外留學歸來的楊絳主持校務，由她具體指導幫助，校董會一致通過。
事已至此，盛情難卻，楊絳隻得答應暫做半年。
楊絳答應得極其勉強。父親說過，做什麼也別做官，隻做專家不做官，大學裏係主任也不要做。這是父親的切身之談。他以多年來的從政經曆，告誡子女不要陷身官場的是是非非，他希望他的子女們擁有最專業的學問、最簡單的人生，幸福一生。
楊絳牢記父親的諄諄教誨，決計貫
徹一生。可是，她卻要被季玉校長趕鴨子上架去做校長，恰如父親所言的“狗耕田、牛守夜”，橫豎推卻不掉。
她很糾結，向父親討主意。楊蔭杭曾擔任過振華女校的校董，對王謝長達毀家辦學、一心撲在教育事業上的壯舉，以及季玉校長的人品非常敬重，他鄭重地對女兒說：“此事做得。”表示積極支持女兒的工作。父親的話，讓楊絳吃了一顆定心丸。
籌建工作繁忙而瑣碎，找校舍，組建班子，招學生，做預算，季玉校長細致地指導，楊絳耐心地學習。1939年秋，籌備將近一年的振華分校正式開學，學校的牌子掛起來，入校新生舉行了開學典禮，季玉校長看一切就緒，就鼓勵楊絳大膽幹，不顧楊絳苦苦挽留，放心地返回東山。楊絳隻好硬著頭皮，邊學邊幹，做起校長來。
錢鍾書也殷切希望妻子的才華和價值得到社會承認，非常支持妻子的工作，他先後給楊絳推薦過兩位朋友到振華分校擔任英語教員，並為妻子出謀劃策，分憂解難。
果然，楊絳不負眾望，她團結教職員工，虛心好學，還聰明敢幹，加之振華本身有著相當成熟的行政管理傳統，半年下來，振華上海分校以校風正、學風濃得到社會各界的認可，教學秩序有張有弛，學校辦得有聲有色。隻是，楊絳一邊做校長，處理校務工作，和社會各階層交涉，甚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