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喜劇新秀(1 / 3)

三 喜劇新秀

人的思想是了不起的,隻要專注於某一項事業,就一定會做出使自己感到吃驚的成績來。

——馬克·吐溫

事物之間大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如果你願意追本溯源的話。

或許可以這樣講:

如果沒有陳麟瑞、李健吾等朋友的指導和支持,楊絳就不會嚐試寫話劇;

如果楊絳沒有嚐試去寫話劇,就沒有《稱心如意》《弄真成假》的大獲成功;

如果沒有《稱心如意》《弄真成假》的大獲成功,也就沒有錢鍾書《圍城》大作的及早問世。

固然,“本”至關重要。立本乃立命。一個人,隻有不斷更新自己,方得飽滿人生。

有這樣的說法,婚姻要門當戶對,交友要勢均力敵。錢鍾書學富五車,朋友自然也都博學多識,“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陳麟瑞夫婦就是他們夫妻的摯友。陳麟瑞筆名石華父,妻子是柳亞子先生的女兒柳無非,和楊絳是好朋友。抗戰期間,他們都在上海孤島避難,住同一條街,相距不過五分鍾的路程,兩家往來密切。

陳麟瑞1928年畢業於清華大學,後留學美、英、法等國,研究文學及戲劇。回國後,他先後在暨南、複旦、光華、震旦女子文理學院擔任外文係教授兼係主任,業餘時間從事翻譯和戲劇創作。抗戰期間是他話劇創作的豐收期,他創作的四幕喜劇《職業婦女》,翻譯改編的美國悲劇《

晚宴》、英國喜劇《雁來紅》等多部話劇被搬上舞台。

陳麟瑞為人謙和謹飭,有著藝術家的溫良謙恭、純真無邪的氣質,在楊絳的心目中,“他對朋友,有時像老大哥對小孩子那麼縱容,有時又像小孩子對老大哥那麼崇敬”。他特別看重錢鍾書,曾對楊絳說:“他打我踢我,我也不會生他的氣。”

陳麟瑞對喜劇深有研究,在他的藏書中,英文法文的《笑的心理學》之類的著作占滿半個書架,另有許多關於戲劇史和戲劇結構與技巧的名著,如貝克的《莎士比亞的成功經驗》《戲劇創作技巧》等。嗜書如命的楊絳如獲至寶,把這些書一一借來細細研讀。楊絳後來走上戲劇創作道路,與這些優秀書目的滋養是大有幹係的。

作家、戲劇家李健吾也是他們“談笑有鴻儒”的一員。李健吾同樣是錢鍾書、楊絳的老校友,1930年從清華大學外文係畢業後,奔赴巴黎現代語言專修學校學習,回國後在上海暨南大學文學院任職。他自幼喜歡戲劇,學生時期的他就是話劇舞台上的台柱子,能演能寫,創作和改編《這不過是春天》《青春》《黃花》等五十部人物性格鮮明、語言生動、富有時代氣息的優秀劇作。

陳麟瑞、李健吾還介紹黃佐臨夫婦、柯靈夫婦和他們認識。當時,黃佐臨夫婦、柯靈夫婦和陳麟瑞、李健吾等幾個人組建了“苦幹

劇團”。

在上海淪陷的日子裏,他們這些學術精英和多災多難的祖國同命運,身心遭受著戰亂的傾軋、禁錮和摧殘。無疑,親情與友情就成了漫漫長夜的慰藉。誌趣相投的他們常常在一起針砭時弊,談論時事,切磋學問,交流思想,互有裨益。

1941年,錢鍾書的散文集《寫在人生邊上》交由上海開明書店印刷出版,在此之前,陳麟瑞和李健吾兩位朋友給予很多無私的幫助。所以鍾書在新書的扉頁上鄭重題謝:“陳麟瑞、李健吾兩先生曾將全書審閱一遍,並且在出版和印刷方麵,不吝惜地給予了幫助。”並備薄酒一杯,邀請好友相聚,以作答謝。

1942年冬日的一天晚上,陳麟瑞請錢鍾書、楊絳夫婦和李健吾在一家飯館吃烤羊肉,慶祝他改編的話劇《晚宴》上演。這家烤羊肉風味別致,一大火盆燃燒正旺的鬆枝放在中間,被各色醬料醃製好的羊肉切成大塊放在鬆枝上熏烤,他們幾個圍坐四周,各自拿著二尺多長的筷子,從燒得旺旺的火苗裏搶出羊肉塊,夾在燒餅裏吃。火光映紅了每個人的臉,黑色的眼睛在紅色的背景裏,像天幕上的星光一樣亮。幾個人“開軒麵場圃,把酒話晚宴”,吃得熱熱鬧鬧、紅紅火火。

不能不說,這一“話”,話得又及時,話得又有價值。

談鋒甚健的陳麟瑞說,這是蒙古人的吃法,極富民

族特色。

聽陳麟瑞說起蒙古人,楊絳立馬想起李健吾改編的五幕劇《雲彩霞》裏的蒙古王子辛愛·黃台吉,以及《晚宴》裏的蒙古王爺,她打開了話匣子,展開豐富的想象,繪聲繪色描繪著故事裏的故事,陳麟瑞、李健吾聽得有趣,就鼓勵楊絳:“何不也來一個劇本?”當時,黃佐臨的劇團正為沒有好的劇本而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