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債由京中推廣到各州期間, 梁螢命人把守皇陵的人員名單統計上來,竟有七百多人。
她下令將所有人員遣散回原籍, 咬牙從自己腰包裏掏錢銀補貼他們遣散費, 隻留四五家在皇陵周邊耕種看管,每月領取固定的管理費貼補家用。
當聖旨由內侍傳令過去時,渾渾噩噩的守陵人猶如枯木逢春。
他們原以為此生都要葬送在這昏暗的陵墓裏, 不曾想皇恩浩蕩, 竟也有離開重獲自由的那一天。
人們難以置信地聚集到寬敞的地方,聽上頭宣讀聖旨。
聖旨說放他們歸鄉, 不僅會恢複成良籍, 還會給一筆遣散費, 隻要拿著衙門給的遣散信, 就能在原籍得到耕地謀生。
不少人喜極而泣。
第二日眾人排隊領取遣散費和公家路引, 以及回鄉的遣散信。
這些人中有被家人賣出來的, 也有謀求出路進宮的,但被打發到這裏來,多數都是落難者。
而今重獲新生, 無不感念皇恩浩蕩。
也有人擔心回鄉途中世道不平, 負責來辦這差事的譚三娘道:“且放心歸家罷, 現在世道太平了, 官道上都有差役定點巡邏。”
人們這才放了心。
在譚三娘處理皇陵遣散一事, 京中的武安正式接管國子學。
她是長公主, 哪怕是個女人, 底下的朝廷官員也不敢在明麵上說什麼,至多在暗地裏牢騷幾句。
要知道當初的女皇都還是他們
自己推上去的,現在被女人淩駕, 就算心裏頭不服氣, 也隻能憋著。
這不,武安接管國子學後,從世家貴女中挑了四名博學多才的女郎帶在身邊給予官職。
此舉在京中激起了千層巨浪。
閨閣裏的女郎們聽到女子也能為官的消息,全都炸開了鍋。
靖安伯爵府的勤三娘跟禦史中丞家的王二娘是死對頭,現在忽然聽到那王二娘得了長公主的青睞,被聘進國子學謀了差事,眼紅得不得了。
榮昌伯爵府的手帕交朱四娘酸溜溜道:“聽說這回長公主親自挑選了四人進國子學,皆是從七品的官階。”
勤三娘恨恨地絞手帕,“一個未出閣的女郎拋頭露麵,也不怕被人笑話。”
朱四娘:“三娘就別說酸話了,那可是國子學,且還是長公主親自挑進去的,可比嫁人還風光。”
勤三娘不痛快道:“你故意氣我不是?”
朱四娘撇嘴,“我現在失悔得很,當初阿娘讓我跟阿兄他們一並學東西,我卻貪耍,學問不高,女紅也不精通,半桶水晃蕩。”
勤三娘嘴硬道:“從七品的官階才多少錢銀,不稀罕。”
朱四娘指了指她,“那可是靠自個兒掙的俸祿,不是向爹娘討來的,我可稀罕得很。”又道,“一個縣令也不過七品,她們無需經科舉就直接謀得助教從七品的官階,這可是天降餡餅。”
勤三娘:“你就莫要酸我了。”
朱四娘這才閉嘴,轉移話題
道:“我怎麼覺著這天要變了似的,女人也能走出後宅做官,以後是不是也能像爹和阿兄他們那樣上朝堂了?”
勤三娘擺弄團扇道:“女人都能做皇帝了,做官又怎麼著?”
她雖然跟進國子學的王二娘不對付,但心裏頭還是挺佩服她的,畢竟要靠真才實學才能被選中。
“那王二娘倒有幾分本事,去跟男人共事,她受排擠了可莫要哭鼻子。”
朱四娘應道:“還別說,若是讓我去,我還沒這個膽量呢,共事的全都是比自己年長的官,若是被排擠,隻怕會偷偷地哭。”
而她們口中的王二娘可一點都不輕鬆,她是王家的庶出。
王中丞有三房妻妾,四個兒子四個閨女,平日裏對子女管束得嚴格。
王二娘是二房妾室周氏所出,周氏膽小謹慎,又不大聰明,生了兩個閨女,地位就更尷尬了。
王二娘才十六歲,正是議親的時候,害怕被主母隨意打發出府,這才費了不少心思搭上其他公候府上的貴女尋到露臉的時機,在武安跟前謀了前程。
得到武安提拔,是王中丞怎麼都沒料到的,不禁對這個庶女刮目相看。
從自家父親的書房出來後,王二娘暗暗鬆了口氣,回到後院的途中,府裏的仆人見著她都要像見主子那般行禮。
周氏見她歸來,忙迎了上前,緊張問:“你父親可有訓話?”
王二娘寬她的心道:“姨娘放心,爹沒說什麼,隻叮囑我凡事
三思而後行。”
周氏點頭,扶她進廂房,邊走邊道:“如今你出息了,行事斷不可像以往那般隨心所欲,省得被人揪住小辮子論理,明白嗎?”
王二娘拍她的手道:“姨娘言重了,我以前可曾隨心所欲過?”
母女進了屋,王四娘過來,她們有話要說,把她打發下去玩。
盡管周氏是自己生母,因著是庶出,王二娘不能喚她阿娘,隻能喚姨娘。
兩人坐到榻上,王二娘道:“現在女兒有出息了,以後領的俸祿都給姨娘攢著做體己。”
這話把周氏哄得開心,笑著撫摸她的臉道:“二娘留著自己用,在外總得有開銷,我在府裏花不了什麼,且每月也有月例領。”
王二娘皺眉,嫌棄道:“你那一貫錢的月例緊巴巴的,以後我分一半給你。”
周氏看著她,隻覺得窩囊了十多年竟然稀裏糊塗揚眉吐氣了。
她沒能給王中丞生下兒子,三房妻妾中她是最不受待見的,如今自家閨女冒出頭來,她別提有多高興,說道:“你的婚事我發愁得睡不著覺,生怕你父親不上心,現在你進國子學謀了差事,他多少都會留意著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