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眼睛看見身穿官服的李暉,先是閃過一絲希冀,隨後又看到李大人唯唯諾諾站在那裏的樣子,終於是眼睛裏黯淡下去。
女子沒有說話,揪著她頭發的軍士便左右扇了兩個耳光,把她打得嘴角流出血來,模樣甚是淒慘。
李暉以前的時候還算個血性男兒,讀那些聖賢書的時候也暢想過今後如何繼往聖之絕學開萬世太平,然而他張了張嘴,忽而看到了那些人腰裏懸著的寶劍,最後還是低下頭往後退進去人群中。
打人的軍士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終於丟下奄奄一息的老頭扯著女子的頭發走了,所到之處,那些百姓一個個如同見了火的蒼蠅,烏泱泱的讓開一條路。
少女被當兵的帶走,快死的老頭躺在地上,圍觀的人看見沒有了熱鬧,一個個的也都散去,最後隻留下手裏拎著半斤棗糕的李暉呆呆站在原地。
許久之後身後的腳夫過來拍他,腳夫沒有擠到裏邊,也全然不關心女子和老人,隻是弓著腰說道:“官人,天色不早了。”
李暉這才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的襆頭不知何時已經歪到了一邊,又想起自己隻是告了半天假,得趁天黑之前趕回署裏,這才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李暉又想起書裏麵聖人說的那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世道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以前的軍隊法紀嚴明,以前官吏愛民如子,以前的讀書人都有骨氣,以前……
當城中盛傳齊王的大軍就要兵臨城下的時候,已經是十日之後了。
不光是署衙裏麵,包括城內城外全都充斥著一股恐慌的氣息,聽到消息的李暉跪坐在自己的台案前麵,心中第一考慮的不是該如何安身,隻是想著自己在城邊租賃的宅子,齊軍攻城的時候怕不是要毀壞了宅邸,宅屋的主人怕不是要趁著戰亂多收一筆銀錢。
因此當他心懷忐忑的來到頂頭上司跟前告假的時候,那位肚子和臉差不多圓的倉令大人笑嗬嗬的對他說道:“將有戰事,大軍就要調動糧草,咱們署中正缺人手,你這個時候告假恐怕不太妥當,我在同僚那裏也不太好交代,且先忍忍吧。”
李暉心裏清楚,這位倉令大人早就在內城置辦了宅邸,全家老小都安置在內城之中,即便齊軍攻城也隻會攻破外城,無論誰家輸贏到底都影響不了倉令大人的性命。
李暉隻得硬著頭皮說道:“下官一家老小都在城外,恐怕戰時會波及到性命,懇請大人先讓下官把老幼接進城中。”
倉令大人看著自己這個平日裏自視清高的下屬,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聲音也變冷了幾分:“李大人不用擔心,咱們城內有精兵十萬,太守大人這幾日又從各處抽調過來五萬大軍,想來那齊州叛軍即便來了,也未必能攻下城來,李大人還是老老實實待在署裏,以免貽誤了軍機大事,到時候不好向上官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