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能放她安安穩穩地回到使團大營,是索菲亞開口,求了情。
她總要承她這份心意。
“我們畢竟是盟友,先前有過約定。”
公主垂眸,淡淡地拉遠了兩人的關係——隻是,隻能是,“盟友”而已。
這才是安全的距離。
“那麼,能不能告訴我前因後果呢,公主殿下?”
“好。”
索菲亞的思路很清晰,不過寥寥幾句話,就將事情說出了個大概。
這一次,原本與西紐的和談,被女伯爵臨時改成了與東紐的聯盟,身為一國之君的大公,覺得也不算錯,準備順手推舟,於是與國王進行了交流。
發現了兒子私情的國王,近來對西紐已經愈發忌憚,與大公一拍即合,於是在回信中,將安德裏亞誇讚了一番。
大公迅速地做出了反應,特地擺低了身份,提出了聯姻的請求。
索菲亞也是回到九河城才知道的消息,又看最近希瑟已經離開,女伯爵與她也越來越親近,還以為……
所以,才有了前天夜裏的鬧劇。
“女人與女人聯姻,本就是儀式而已……但,名義一旦成立,又是極有效力的約束。”公主的聲音,有一種死灰般的寂靜,不見半分波瀾,“所以,如果你答應,東紐與艾斯蘭的盟約,可以即刻生效。”
話音方落,安德裏亞,竟淡淡地笑了笑。
“我原本隻是……”
原本,隻是不願再一次與西紐言和而已。
不願那些人白死,不願那些血白流,不願那些哀傷的招魂歌,白白在拉欽城外回蕩,不願那些痛苦掙紮的靈魂,得不到安息,就隨風散去。
不願辱沒戰士的榮耀。
所以,她第一次違背了大公的意願,選擇了往東。
而大公,給她的回答就是——
要麼,掐滅骨子裏的血勇,屈從於政治,要麼,放棄所謂的自由,向交易低頭。尊敬布洛菲爾德大公陛下,絕不接受你的任何嚐試,抑或祈求,他隻給你最快的路,走向最後的終點。
他像是什麼都沒做,卻又什麼都做了,他像是給了她選擇,卻又從來無法選擇。
如果,想要達到你的目的,那麼,請先犧牲自己。
這,是他的懲戒。
安德裏亞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樣的一個人,拿著一柄木劍,風淡雲輕地問她:
“今天,打後背,還是腰腹?”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她從來不曾贏過。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隻做你名義上的……聯姻對象。我不會阻攔你做任何事情,不會利用身份幫助東紐,不會嫉妒你的情人,不會……”
“我不願意。”
“因為東紐,已經快要被毀了。父王早已病重,塞巴斯蒂安相信神官,大批農民出逃,土地無法耕種,剩下的遊俠性格彪悍、難以管理,圓桌武士國早已不再中立,西紐蠢蠢欲動……我根本就沒有別的辦法,隻能……”
“我不願意。”
“我也可以為了艾斯蘭……”
“我。不。願。意。”
安德裏亞靜靜地盯著她,吐出的字句,平淡又殘忍。
不願意屈從,不願意娶你。
隻是不願意。
女伯爵等了片刻,見她不再說話,就要轉身離去。
公主忽地伸出手,拉住她的袖。
微垂的眼裏,唯有一寸奢求,小心掩藏。
每一次,她挽留她,都是這樣卑微的姿態,每次,都要求她。
“我想嫁給你。”
她想,隻是很想而已。
安德裏亞微微一怔,憶起了什麼。
她卻鬆了手,徑自離去。
夜風拂下的葉,落進她的背影。
像一幅筆觸微澀的畫作,名為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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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安德裏亞年少的時候,有一次,被打得渾身是血,獨自走回臥室。
途中,碰到了一個小女孩,墨色的雙眸,倒影著漫山遍野的矢車菊,靜默、憂鬱、璀璨。
“我們很相像。”
她說。
“我想嫁給你。”--78837+dj43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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